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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8 瓶子和另一个瓶子(第2页)

为了一些虚无缥缈的利益,值得去提拔一个坏人,送自己的老师去死吗?你要是这么问,那就没意思了,你应该这么想:难道一个人没有为理想而牺牲殒命的自由吗?难道作为他的学生和朋友,一定要把自己的意愿强加给他吗?甚至难道说德老师一定就会死吗?

如果是挚友,是知己,该做的,是成全他的理想啊!当然,如果说她从中得到了一些虚无缥缈的利益,那又如何呢?没有人规定,不能从帮助朋友的行动中顺便去获得一些好处吧?

瓶子不知道她的想法是对是错,她睡着得太晚,思维已经有点儿迟钝了,好像喝了什么涩口的酒,脑袋胀得厉害,有点儿异样的麻木。这股劲儿消褪得很慢,让她仿佛被一种异样的情绪主宰了,像是有另一个瓶子,从内心深处钻了出来,理直气壮地信奉着那偏执的道理,作为真正的瓶子的代理人,充分地使用着她的身体,而她在一个超然的视角,旁观着这个自己东奔西走,运用各种手段达成了自己的目的。

另一个瓶子,给德札尔格送了一封口信,约他在大学城的角落见面,用话术调动着先生的情绪,‘我知道了有这么个办法,或许能达成您回家的愿望,但我还是要恳求您再三考虑……说实话,我也非常犹豫,我害怕您一去就回不来了,我也会成为让您离开的罪人……’

德老师心急地一再担保,表明自己绝不会对朋友们泄露是她来送信,同时也早就做好了殉道的准备——更是对她极尽感谢,愿意把自己的功劳分给瓶子一半。这样,瓶子才勉为其难地给他指了一条明路,“最近有个色目少年,也很喜欢在味美面包店附近盘桓,你可以和他搭话,他的主人近期要离港回老家了,在那里,就算没有远洋船只载你回去,你还可以取道奥斯曼帝国,或者从地中海回去老家……”

“去找他时,你可以提到我的名字,但是对他的主人,你要说是他揽的这门生意,因为这少年对他的主人装作汉话不好的样子,来获取外出的自由……”

德札尔格果然喜出望外连连点头,完全看到了一条新思路,“我本来还以为我得搭买活军的商船,去非洲港口等机会——你说得对,这么走更快!路线也更多!”

对她的叮嘱,他也照单全收,不断地感谢瓶子,成全他实现了自己的梦想,把她当成了自己的贵人,自己最好的知己和朋友。瓶子挂着虚弱的微笑,祝愿他平安长寿,收获了一波感激之后,她立刻调头去找了自己在情报局的上线。

“有个色目男孩,特别的精明,他对六姐忠心耿耿,很想为六姐做些事情……”

她把德札尔格和谢阿明的事情合盘托出,也指出了自己决策的依据:对于道统和支持的扩散,衙门总是支持且热心的。当然,如果衙门不愿意德札尔格回国,那现在去做他的思想工作也来得及。

“好的……知道了,看来,对这两人,尤其是谢阿明,你有很大的恩情。”

随着她那素来不动声色的上线,说出这句话,瓶子知道,从今以后,这两人的功绩(倘若有所成就的话),也会有一小部分成为她的隐藏分,她的资本。衙门是希望吏目们乐于助人,提拔后进的,自然也会有种种手段来推动他们的行动,这就是他们能给她带来的虚无缥缈的好处。还有一些好处,则已经兑现了——她已经表现出了她的热心与识人之明。

“不过……我私人也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上线的表情依旧是平淡的,他瞅了瓶子一眼,“以你对德札尔格先生的了解,你认为,他有几成可能成功,几成可能会死?”

这个问题,就像是一个钩子,突然间把真正的瓶子从半空中钩了下来,回到了自己的躯壳之中,让她口干舌燥,一下就出了一头的大汗。她惊疑不定地望着表情悠闲的上线,紧张地思忖着自己该采取什么对策,但又明确地知道,她的犹豫和汗水大概早让自己漏洞百出,让情报员觑见了自己绝不体面的内心。

沉默得越久,破绽就越大,她吞咽了好几下,索性破罐子破摔。

“我认为,对于一个决心坚定的成年人来说,殉道也是一种荣誉——作为他的朋友,最好的帮助,是确保他的牺牲能换来最大的价值。”

她说,一开始断断续续,后来则充满了自欺欺人、基调渐进的坚定,到最后,瓶子自己似乎都要如此坚信了:她就是这么想的,完全没有考虑过自身的利益,一切全都是为了道统的光辉——

“很合适的回答。”

情报员笑了,她深深地看了瓶子一眼,一如既往,给了个模棱两可的评价。“这种素质……或许不适合关内,很却适合你主要工作的地区,虽然,这只是我们个人之间的闲聊,但这确实是我的心里话——现阶段的你,反倒更让我放心了。”

这……这种素质,到底指的是什么?

情报员是褒是贬?她的评语,是不是真如她自己所言,只是个人之间,无关紧要的闲聊?

独立工作之后,瓶子所难以适应的一点,是她和苏茉儿的分离,有很多时刻,她总感觉自己需要苏茉儿的意见,每每和情报员会面之后,这种情绪也会达到高峰。她走出会谈室时,还有点儿心不在焉,不断地回味着刚才的对话,她既没有完成目标的欣喜,也没有良心上的不安,反而似乎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虚和破灭,但却还不知道这种幻灭感由何而来。虽然身材丰满,但一向身手敏捷的她,少见的失魂落魄,在拐角处居然差一点和两个正在交谈的吏目撞了个满怀。

“你慢慢说,不着急,等进房间再说也可以——”

正在主导谈话的,应该是情报员,和她一起交谈的女吏目有点面熟,她们也吓了一跳,警惕地看着瓶子,不过,在留意到她身上的鞑靼纹样后,就不再介怀了——情报局这里,来汇报的番族线人很多,很多人汉语不好,也就没有听到她们说话的危险了。

她们不知道,瓶子的汉语不但非常好,而且在羊城港人头也很熟,她走了一会,就想起来自己的熟悉感来自何处了。“那是第一个农妇女吏葛爱娣啊……我还去过她做的报告讲座……她……她有什么事情,要到情报局来找人倾诉?”

“刚才听她的说话,好像是……好像是提到了她的女儿?”,,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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