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防细细看过所有人的讯问简牍,才招韩珏过来亲自问话。
韩珏根本没有同牛金说上话,不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被司马防招过来,她知道自己得尽力把案件往有利的方向引导。
之前郭嘉赠送的整卷《小杜律》她粗略的翻阅过,虽然没有仔细研读,也知道想要撇清干系肯定得钉死说是对方先有的动机先动的手,自己这边只是为了自保被迫反击。
规规矩矩的坐正,韩珏没有套近乎,问候过后低眉垂目的等待被问话。
摊开牛金的这卷简牍,司马防看着她问道:“牛金是你的表亲,今早他来张力家一事你可知情?”
韩珏直接回道:“因着前些日子发生了赵栓子他们欲买面包方子一事,碰巧家里的婢女又无故走丢,我就让表兄他们去找寻一番。若是能寻到人,便报官。果然,那两名婢女是被张力所掳,而且还被折磨的惨不忍睹。”
而牛金的说辞却是家里的婢女走丢,自己想着前些日子的事情,怀疑是赵栓子和张力所为。所以就自行前去探查,打算找到人之后就报官来救人。
他是把所有一切都揽在了自己身上,不过牛同的说辞与韩珏一致。
韩珏不会把所有责任都推卸到牛金身上,她不会让牛金出事。
司马防自然能判断出来牛金是想揽责,而韩珏居然实话实话,他微抬眼皮,表情严肃语气冷厉的问道:“你可知指使他人擅闯民宅亦是触犯律例?”
这个案件关键在于定性,而定性当然要以本心来定才最有利。韩珏先是抛出来这句话,“君子论心不论迹。”
而后开始强辩,“若赵栓子、张力没有包藏祸心图谋不轨,不至于此。那两名婢女尚且年幼便因遭灾而被亲人卖掉,又遭此大祸几乎丧命,我的表兄牛金本是心善之人,若非被逼迫断不会轻易动手反击。”
她主打的就是一个感情牌,司马防既然能躬身救灾,无论是真善还是假仁,他都应该维护自己的仁德形象。
司马防合上简牍,这对表亲各自在为对方开脱,明显是读书多的更为能言善辩。他心道颍川韩氏子弟之中,这个年龄如此机敏的应该也不多见。
看过卷宗之后,再听这么一说,就更会认为死者张力死有余辜。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赵栓子口述的是,张力看中了面包店的方子,指使让自己去买,对方不肯卖。于是才决定掳走婢女逼问方子,然而婢女死活都不肯吐口,张力恼怒打算杀人灭口之时,牛金突然踹门而入。
后来的事情就变成张力命令奴仆击杀牛金结果自己被反杀,还死伤了一众奴仆。
身为士人,出身名门,为官多年。
司马防深知大汉的舆情风向,这对表兄弟在雪灾时积德行善还是前不久的事情,就这种案情要是敢胡乱判,他的名声在雒阳绝对会崩塌的比崔烈还彻底。
他本就不会因为牵扯到十常侍就罔顾国法,不过是张让的一个无关紧要的族人,还入不得他的眼。他担心的是下判之后,张让再另行报复。
既然要做,就做的彻底。司马防听韩珏的重点在对比强调善恶,心里已然有了决断,善恶是非曲直自然是需要有人来评判的不是吗?
“你且下去吧,本案本官会秉公执法。”
他没有再多言语,料想以韩珏的聪慧必定是死咬“微言大义”。本朝决狱一贯秉承的是“以心定罪”,考究犯案者的本心,她一上来就站在仁善的大义上,言简意赅的表明了态度,已无需再多费口舌。
从县廷独自离开后,韩珏拿不太准司马防的态度,但十常侍名声那么臭,又跟士人几乎是死对头,没道理司马防会太过于偏向十常侍。
事已至此,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先看看情况再说。另外韩馥那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也得派人先去知会一声。
她没有凭借与司马朗的私交就立刻去找他打探消息,如果两人之间的私交到位,司马朗必定会主动前来关心。但若仅仅只是流于表面,找了也是白费功夫,胡乱求人于事无益。
张力的妻子此时已经跑到张让家里正在哭诉,一直哭到了张让回家。
张让听闻此事,第一反应是先问了一句,“无缘无故的会有人跑进你家杀人?”
而后呵斥道:“到底为何,你如实说来!”
早已交代过族人,要收敛一些,近年来以袁隗为首的士大夫之流愈加难以对付。不仅是陛下头疼,他更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