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粹战争席卷整个欧洲,一对犹太夫妇举家逃往了美国,扔下了他们的小房子和里面破破烂烂的家具。埃德加撬开门锁,我们躲了进去。
客厅的茶几上摆着来不及带走的茶具,缺了口,蒙着很厚的灰尘。壁炉上有全家福的照片,是一对年轻夫妇,怀里抱着他们五六岁的小女儿。小女孩继承了典型犹太人的脸,高鼻梁,卷曲的黑发,樱桃一般饱满红润的嘴唇。
和父母离开时的我年纪差不多。
埃德加逼着我从卧室走向客厅时我下意识的瞟了一眼照片,最后感叹了一句,真是个美满的家庭。爱的人和被爱的人在一起,他们会永远的幸福下去。
埃德加示意我坐在沙发上,他显得很镇静,仿佛这是预料之中的结局。过了几分钟,响起敲门声,他挡在门口和访客谈了几分钟,然后侧过半边身体让客人通过:“这就是艾伦。”
他转过身来安慰一般对我笑:“艾伦,别怕,一会儿就好。”
医生戴着一顶棕色的宽边软帽,遮住了脸。他放下药箱,向我这个方向看来,仿佛突然僵硬住了一般。
他快步走过来,俯身看我,然后责怪埃德加:“糟糕透了。你这样囚禁下去,他会死的。”
我的心从来没有跳得这么快过。
没有实验室那样严谨的环境,玻璃试管和针筒被放置在茶几上,溶液最终无色透明。埃德他卷起我的袖子,然后坐在我旁边,一只手抱紧我,另一只手蒙住我的眼睛。
他说:“可以开始了。”
针头推进静脉血管时,埃德加抱住我的手臂突然变得很用力。我感觉到有湿润的东西蹭在□□出来的肩膀上,我以为他在哭,可是他的声音很平静。
他吻着我的脖子,低声说:“艾伦,一会儿就过去了……”
那时候与其是感觉到痛,不如说是紧张。我不知道注射进血管的液体到底是什么,会起什么效果。我相信把它们注射进我身体的人,看见他的那一刹那我惊喜到心脏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阿诺德也安慰我:“放心,没事,一会儿就好。”
埃德加蒙住了我的眼睛,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我能想象他细长的眼睛在软帽下面眯起来的样子。阿诺德出现了,说明一切都会有转机。或许我的安得蒙就在不远处,默默控制着这一切。我将会活下去,一直活到战争结束,清醒的,幸福的活下去。
我要相信安得蒙,他能够把这一切痛苦都结束掉。
后来我问阿诺德,他到底给我注射了什么。心理医生得意的翘起腿,靠在沙发上:“生理盐水。小艾伦,你当时看起来糟糕透了,我连安眠药都不敢用。”
埃德加终于放开了我,他拔出枪,阿诺德顺从的举起双手,背过身去,慢慢往门外走。
他走到门廊时,忽然转身拔枪。
埃德加同时拔枪。
可是他的枪口指着我。
“把枪放下,不然我杀了艾伦。”
阿诺德说:“如果你真的想杀艾伦。卡斯特,就不会落到被自己组织的人追杀这种境地了,不是吗?”
埃德加保持沉默。
他的枪并没有放下。
“我会杀了艾伦,然后自杀。”他说,然后孩子气的歪过头,征询我的意见:“艾伦,你不怕子弹痛,是吗?”
我盯着他的眼睛:“你疯了。”
埃德加很少否认我的话,点点头:“对,绝大部分天才的画家都是疯子。”
他凶狠的盯着阿诺德:“我是疯子!如果艾伦对你们情报系统还有用,就放下枪,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