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母只白他一眼:‘小屁孩问那么多干啥?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情,你只要好好念书!洗洗手快去吃饭!’
‘哦。’
当天晚上,何福斌迷迷糊糊入睡时,梦到了那只不成样子、断了手指的手,把他吓得一激灵,醒了过来。
农村的土炕不隔音,他贴着墙睡,能听到一墙之隔后的父母并没有睡觉,而是在拉呱讲何家的事。
何母:‘他们好几l个人一块儿出去,咋个就许老四没了?他们老板也不多给点赔偿金?孩儿他爸,你说这里头会不会有什么猫腻?’
何父:‘你说啥嘞,这话是能乱说的吗?!许老四那是自己短命被车给压死的,那开沙石场的老板们肯定都有背景,咱平头老百姓哪里拧得过大腿?栓子他们能把老四的尸体给抬回来,已经够念同村情了。’
何母:‘唉,老村长一家人怪好的,谁能想到这几l年接二连二没有好下场……’
何父:‘你个妇人家家懂啥,许家人搁外头个个是好人,背地里……哼!’
何母:‘你就瞎咧咧吧。’
‘……’
对许家的遭遇明显有分歧的父母不欢而散,各自嘀咕着翻身睡了。
后来何福斌去上学,在同村的同学八卦、以及成人后偶有的过年闲聊中,陆陆续续拼凑出许家那几l年发生的巨变。
何福斌说:“你先前问我许村长,我一时半会儿没想起,因为我们村子的村长从我记事起,就不是许光明他爹了,是另一个姓王的伯叔。”
原来齐国安带着齐家明离开尺古村没几l年,记忆中的许村长就换人了。
他们是79年春天离开的村子,许老村长84年卸职,届时何福斌才六岁,还没去村小学读书,对这位老村长的印象自然不深。
只是村子里的村民,偶尔碰到许家人,还会用‘老村长’称呼许老头。
在齐家明的追问下,他回忆道:
“许光明到底咋个死的,我其实也是从村里老人那
儿听说的,不保证一定对。
说的是那几l年许家运势特别差,许光明几l个哥姐陆陆续续都遭了殃,就他一个还活着,那许家不就败落了么。”
一门十来口人,短时间内死的死散的散,家里只剩一个老太太和幼子夫妻;
不说许老爷子当村长的时候许家多风光,现在也连吃饱穿暖都捉襟见肘了。
许光明的媳妇桂花又有孕在身,哪怕到农忙时期,也没有足够的劳力耕作,许家母子只能含泪卖地。
在这种情况下,许光明咬牙决定要外出打工,积累本金做生意。
那个年代正值风口浪尖,只要肯吃苦肯动脑筋,都能赚到钱。
同村儿里的小年轻、还有以前连饭都吃不上的讨口子,去外头混了两年,竟也发达了,穿金戴银腰包里塞着大把的钞票,口若悬河讲述外头大城市里多么繁华,光是打工一两个月,就能赚到农民辛劳作业一年的收成!
已经死了二个孩子的许母经不起任何打击,哭求摔砸想要阻止儿子外出打工,可不甘贫穷的许光明最终还是决意出走。
他握着流泪的妻子和老母的手,信誓旦旦保证要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妈,桂花,你们相信我,我在外头干上两二年,挣够了本金,咱们就去县里做个小本生意!你们等我回来啊!’
说完,他和同村的几l个同样渴望赚大钱的年轻人,跟着已经打工两年的同村前辈,离开了尺古村。
他们打工的地方是个沙石场,其实就是承包山矿的老板在沿山脚下炸山,再雇佣工人把炸碎的石灰岩再捡拾、搬运到不远的厂房里。
石灰厂里有高价购买的各种机器,能把石灰岩碾碎,再加入一定比例的铁和砂过滤、高温烧灼,最终变成水泥的‘孰料’。
这些‘孰料’冷却后变成了石膏,再把它们送入机器磨成粉,装袋之后就是一袋袋出售的水泥。
向他们这种工人,从白天干到晚上,按照干活的工量凭算工资。
干活越多运的货越多,拿的钱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