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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7 章 目盲（第1页）

林青竹以前闲暇的时候看过很多鬼片，很多鬼片里的主角会被鬼追鲨，往往都是因为在最开始的时候抑制不住好奇心，进了不该进的房间，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所以每次片里面出现什么地下室、废弃屋，他都会忍不住捂住眼睛，知道鬼要来了。不过现在，他就是捉鬼的。心里那股牵引越来越重，林青竹想了想，最后还是收敛全身气息，吹灭了烛台，悄无声息地慢慢走了进去。如果林如晦恢复记忆了，那他现在哪怕跟他拼了，都要马上跑路。恢复记忆的林如晦根本不是他的同龄人，而是他曾在神宫见过的林祖年轻版，他如果落在他手里，恐怕没有几天，一觉醒来就在林家了。再也没有一点离开他的可能性。林青竹走进去后，发现闭关室，也就是之前的炼丹房里一片漆黑，没有一点光亮，只有前面隐隐约约有一道端坐的轮廓。但忽而，一道紫白惊雷撕开了长长的天幕，刹那照得房间犹如白日，露台外暴雨如注，而林如晦就坐在房间尽头，一身黑色长袍迤地、满头发丝散落，随意握着一把长剑，支在地上。他握剑的手上戴着发出红光的婆娑珠，听到房间微不可查的发丝轻落声音，轻缓睁开了眼睛。而那一眼，尽管已然失去焦点，却凛冽恐怖之至，下一刻剑光惊天，与惊雷同列，长剑直朝林青竹刺来，但就在林青竹瞳孔猛缩，因闪避而本能放开了一丝呼吸时，电光火石之间，那长剑竟然屏风微转，只堪堪擦过了他的身侧，而后剑柄嗡动，钉死在了墙壁上。剑穗流苏轻落，过了一会儿，空气中才落下两缕分断的发丝。林青竹是见过林如晦在林家用剑的，但那时候他只是在清晨随练而已，次数也不多，而且不止林如晦，林家很多人都会以练剑来静心，所以他一直以为，剑于林如晦不过是装饰而已。但现在，他知道自己的认知有偏差了，这柄随意从天权城拿来的法剑在他手中优雅却凶戾，是真真正正杀人的凶器，并不亚于其他剑修。只是不知道林如晦刚刚剑锋针对的人是谁，他为什么要在闭关室提剑，而且看刚刚的动作，熟稔得仿佛已经投掷了千百次。是早发现了他在外面，还是这屋里除了他还有别人？林青竹下意识放开慧心感知了一圈，却没有发现任何不对的地方，而且刚才从林如晦掷剑开始，那股强烈的牵引就消失了，他又丢失了他那缕道则的踪迹。但他肯定，还在林如晦身上。这着实不是个好消息，这意味着林如晦不仅根本不畏惧他道则入身，甚至还能与它共存收为己用，难怪之前他能骗过碧云竹的感知，就是凭着这缕道则。同理，刚才房门对他打开，也是因为把他认成了主人，因为刚才林如晦一直在散发他的气息，阵随主动，自然也有了变化。而自己的道则再次出现，有三种可能：一种最好的，林如晦只是单纯发现体内有别人的东西，在驱逐；节？完整章节』（）”林青竹听到这个假名，心里松了一口气，这时候才真正注意到他有点失去焦点的眼睛。房间里很冷，他慢慢走过去，走到了他身边。外面雷声很吵，林青竹也不知道林如晦暴雨开窗是什么想法，看了看两侧，就施法把露台的推门关上了，隔绝了外面剧烈的风雨声。然后弹指，点亮了壁挂上的灯烛，室内一下就安静，也明亮了很多。林如晦也没有阻止他，任他动作。地板上铺了草垫和蒲团，在昏黄烛光下显出了暖黄的颜色，林青竹慢慢蹲下来，靠近的时候，因为刚从温暖的被褥里出来，所以血气丰盈的身体和呼吸都带着一股轻暖的味道，也很轻、很暖地扑到了林如晦脸上。如一阵明亮的烛火，悄无声息扑灭了暗角蛰伏的鬼影。如此鲜活、真实，且温暖地存在着。不需视觉，他便知道他明亮的眼睛，在看着他。很认真地看着他。对他没有祸心，也没有多余、虚伪的怜悯。林如晦灰色的眼睛动了动，在靠近的烛台下没有躲避，而是任林青竹看了个清楚。林青竹也真的看了好一会儿。而林如晦尽管双目微眇，却依旧准确地找到了他的方向，微微低头，像从前那样注视着他，仿佛也真能看到他：“如你所见，我暂时看不见了。”不仅视觉，神识也受影响，变得模糊不堪。“怎么会这样。”林青竹下意识问。林如晦却道：“早有预料。”早在乱海醒来，他便有了五感衰退的征兆，那时林青竹在船头烹煮鱼汤，他却闻不到什么味道。而到七月，林青竹闭关，他时不时会失去触觉，不知冷热。九月林青竹出关，则是听觉。而现在，轮到了视觉。

前面的症状都极轻，五感丧失也是轮换丧失，并非叠加，但到视觉，却有了不同。从前种种皆加倍而来，但林如晦没有预料到的，却是他在黑暗中，见到了心魔。于他，轻而易举便可将它碾碎，却铺天盖地，没有穷尽。都是林青竹。他的确喜欢林青竹，这个人自第一眼起就犹如天生地造引诱他的有毒的礼物，如此完美合乎他的审美，他目光无可抑制地会被他吸引。（）林青竹和其他人是不同的，无论身处何处，怎样的境地，他都能一眼察觉。就算是心魔模仿，也拙劣不堪。即便前尘尽忘，但林如晦清楚，被一个人这样吸引，是致命的。可即便致命，也甘美到了极致。想要。越是斩断，越是想要。林青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还在一直问他，越问心里越沉，都没注意到林如晦离他已经很近了，他几乎被罩在了他的阴影下。他看完林如晦眼睛后，下意识坐到了他的旁边，然后意识沉到储物佩，掏里面的丹药，想看看有什么能用得上的。可是道则的损伤，又哪里是丹药能够愈合的，就像一个有bug的程序，过去程序本来就是凭这个bug才能稀里糊涂运转的，现在好了，bug没了，被自己点了，那整个程序都要重写才能重新启动。重写修bug当然是件好事，林青竹之前也是这么觉得的，可到现在明明确确看到林如晦瞎了，他才慢慢反应过来，如果这个bug补不上，会有怎么样严重的后果。从今以后，每一年林如晦都会在这样的五衰里轮回，和他刚才所说的一样，定时失去一样感官。三月四月是味觉，四月五月是嗅觉，七月八月是触觉，九月十月是听觉。唯一不会丢失的，可能就是说话了。而到冬天，十一十二月的时候最厉害，他会在失去视觉同时沦丧其它所有的感官，以至来年隆冬时分，五感俱失、神识俱灭，和尸体没有区别。能不能渡过来，现在还不知道。林青竹有一点茫然。林如晦现在不知道道伤的原因，他却是知道，怎么会有他这样的疯子，自己去点自己的罩门。越可怕的道则反噬起来越疯狂，现在这样严重的后果，几乎是注定的。如果说失去其他感官影响还并算不大，可他一旦进入五感俱失的衰亡期，有人看破他的弱点在这时候袭击他，凭林如晦现在，基本不可能逃脱毒手。他如果抛弃他，后果根本没法预料。原来不仅仅是失忆，还在这里等着他。林如晦就真的不怕死吗，真的不怕他就这样趁他最虚弱的时候把他丢在这，然后一走了之？就这么了解他，笃定他不会走。太自负、也太可恶了。林青竹找遍丹药都找不到有用的，最后只能安静下来，坐在旁边，眼睛都有些放空和发直。拿命做赌注的人，他算是见识到了。不管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或许是因为关上了门，外面的雷声和雨声都小了很多，海浪声也听不见了，秋雨连绵，只有灯烛悠悠的发着光。荷包蛋爬到蒲团上，也静静挨在两人中间。过了好一会儿，林青竹说：“我不会说出去的，会帮你藏好秘密，谁都不会知道，这两个月我会搬上来，在密室里助你闭关。”事到如今，无论如何林如晦不能死在这里，他死在这，长风界的修士和凡人就完了。今天的长风界，再没有大衍神帝可以一路攻打到太阳神殿，只剩下了上八家。只剩下了林家。青年听到这样的话，颔首道：“好。”然后他很轻地将重量从旁微微压在了林青竹身上，林青竹因为沉默，还有顾及他眼瞎，也很难得没有推开他。青年的眼中便显出一点很细微的笑意，但也有自知之明，没有再近一步，只静静感受这烛火般温暖的温度，轻嗅他的气味。他唯愿意林青竹在他最虚弱的接近他。说来可笑，他是信任他的。即便他来历不明。这半年五感丧失初见端倪的时候，林如晦并非没有放在心上，而是他自从乱海苏醒起，便有相当直觉，这里有很多人，都想要他的性命。比起虚无缥缈、不知能否有所效用的闭关，他更愿意先取得他与林青竹暂且在此安身的资本，到如今这个时候，便可以安全在此度过。也只他与林青竹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