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莼昨夜本就为了那查走私的事等了大半宿,此刻听他这一枯燥至极的奏本,昏昏欲睡,眼皮又开始止不住的半垂着打起盹来。
谢翊在上头看着直好笑,又有些心疼,下次有朝会,必定要要他早些睡,不可似昨夜一般宽纵。
好容易罗恒睿奏毕退回,礼部尚书又出来奏报九畴学府的建造的情况,这里许莼却又有些关心,立刻清醒了些,居然认认真真听了一回,之前都听说文官们尽皆反对,还以为礼部尚书奏报后会有人出来提些意见。
没想到谢翊垂询之时,却无一个文官出来提意见,许莼越发纳罕。
之后又是工部尚书杜正卿出来说了些河工修堤建造的事宜,奏起来也是极长,许莼渐渐又开始走起神来,看前边的缄恪郡王谢翮一直肃立在哪里,稳如松柏,心中十分钦佩。
然后这才一会儿,他又已脑昏昏已,总算听着杜正卿也退下了,忽然一声
咳嗽,李梅崖霍然出列:“臣李梅崖有本上奏!臣此次奉诏巡察河工,查出诸多贪庸误事、聚敛殃民、贪赃枉法的职官共计六十二人,均已一一列出,恳请陛下重重治罪,革职究罪,以肃吏治、正官箴,荡清官场不正之风!”
六十二人!
众人全都震惊看向李梅崖。六十二个官员若是都被他参劾下来,这河道的州县,还能剩下几个官员?
许莼也双眼圆睁,这是李梅崖刚才说的一路顺利?一路顺利,还能参劾这么多人!
只看到李梅崖从袖中拿出奏本,大声读起来:“鹿城知州黄言伦狂妄不法,贪污河银、虚冒粮饷……蔚州知县裴泰逼勒小民、强买石料……漕运罗大玉借名需索,剥削商民……”竟真的一个官员一个官员的罪名数落着,一一参奏起来。
他声音洪亮,直在大殿上回荡着,足足读了一盏茶功夫,才将那本奏本读完,又大声道:“以上参劾罪迹,皆有实据,请陛下训诲治罪!”
朝堂上一片静默,但大部分臣子们的内心都是震惊的。
好家伙!这疯狗一回来,便大刀阔斧清理朝堂啊!真是好久不见这般热闹。
谢翊在上头显然也有些惊诧,但仍然沉稳道:“卿一路巡查河工辛苦了,此事甚巨,涉及官员过广,着三司推事复核,议政大臣、内阁九卿等详加定议,再行奏闻。”
李梅崖高呼:“皇上圣明!”
谢翊轻轻咳嗽了声:“还有要奏的吗?”他看到许莼正震惊看着李梅崖,薄唇微张,显然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大参劾官员的阵仗。
李梅崖却并没有停下,反道:“臣还有本奏!臣沿路未进京,便已听说江都庄氏,竟威逼身为朝廷职官的子侄死谏,此等卑鄙龌龊大逆之事,玷辱士林,无君无父,无法无天!”
“此事必当严惩方可整顿伦常、整肃纲纪,以臣之见,当以大逆之罪问罪江都庄氏一族,抄家问罪,臣请皇上乾纲独断,准如所请!”
大逆之罪!那可是要族诛的!朝堂哗然。要知道圣上即位后,一直慎杀,从未用此极刑,这是有伤陛下仁君之名,人人皆看向李梅崖,目光不善,都觉得他傲慢狂肆、骄矜偏执。但大逆之罪,人人皆暂不言语,只看着内阁首辅欧阳慎。
欧阳慎果然不负众望走了出来:“陛下,天子之德在于好生,陛下一贯仁德,请陛下慎刑。”
谢翊看了眼许莼,只见许莼双眼溜圆,竟然也在看着他,忍不住又想笑。
他缓声道:“此事朕已命大理寺赴扬州督察此案,伺后将有奏报,届时再交三司推事议。”
被李梅崖这么扔了两枚炸弹,朝堂大臣们今日全都大为震动,之后鸿胪寺官员唱催奏事,都已无官员再出列奏事。
鸿胪寺官员便唱奏事毕,鸣鞭又起,御驾兴。谢翊起身退朝,百官叩拜送圣驾。待御驾退后,百官亦退,各回衙门。
平日这时候一般皇上都会留军机处或者内阁的几位大人议事,然而今日却见苏槐公公小步走到了临海侯身侧,笑着行礼道:“侯爷,皇上召您入文华殿议事。”
许莼心知看这时辰,自然是用午膳了,便欣然跟着苏槐入内去了。
然而正在退朝的大臣们却只都纷纷悄声议论着,临海侯圣眷甚隆啊,第一日上朝,便被留着入内议事,这是何等的圣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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