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这不是西秦的小王爷吗?”
白芷打趣,目光自上至下打量一番,啧啧叹息。
“我是无辜的,”
段琤摆出一副极度诚恳的表情,“你们看我刚才都没动手,我只是被父王拉出来的箭靶子,你们就算抓了我也威胁不了西秦。”
说罢他还非常认真地望向萧宁,语气恳切:“就我个人而言,此番来北齐,是当真真心诚意地求娶公主的。”
萧宁还没说话,金陵已经黑了脸:“把他给我押下去!”
“哎!让我把话说完呀!”
段琤一边嚷嚷一边被带走了,金陵还是一脸不爽,萧宁看他,金陵嗖一下扭开了头。
白芷在旁边哼了一声。
萧煜一言不发地抱起贵妃娘娘的尸体转身离开,众人看到了,萧宁想说什么,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这场闹剧就这样结束了,北境那边终究是没有打起来,西秦在发现望北关大将换人之后就意识到了不对,之后前往上京的使节团迟迟未有回复,从前安插在上京的探子们也没有传回任何情报,这更使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事情结束后的第二天,齐王萧弘就恢复了清醒,他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将萧楚叫去密谈,谁也不知道他们都说了些什么,因为不放心而守在门口的陈远和金陵依稀听到殿内传出萧弘愤怒的声音与砸器皿的声响,陈远几次想冲进去,都被金陵拦住了。
金陵知道现在的萧弘即便是醒了,也不过已经是一位行将就木且全无实权的皇帝了,他已经完全威胁不到萧楚了。
陈远之前是同林之南他们一起入京的,后来协助镇国公府的袁武他们一起处理上京城的探子没有入宫,待外头一切稳定了之后,才担心宫里情况急匆匆进来,好在一切顺利,他也彻底放了心。
没过多久,吱呀一声,紧闭的大门打开,萧楚自昏暗的内殿中缓缓走出,他神色平静,清瘦的少年背脊挺直,明明还很年少,神态步伐却异常稳重威严,他从那幽深的宫殿里走出来,一步步回到明亮的天光下,金陵看着他,突然有了种不敢直视的敬畏。
“他发怒了?”
甩头丢掉那种感觉,金陵快步上前,仔细看了看萧楚,“伤着没?”
“无妨。”
萧楚笑了下,他又回头望了眼幽深的内殿,“他只是无法接受如今已无能为力的自己而已,待过段时日便能平静下来。”
他语气平静地陈述着事实,丝毫没有加入任何个人的情绪。
过往对父亲的敬畏、孺慕,和后来对这个人的恨意与失望,全部都没有了。
他闭了闭眼:“看好这里,在他冷静下来之前,谁都不准进入。”
陈远愣了下,没反应过来萧楚是在对谁下命令,就听到不知何处传来的冷漠机械的嗓音:“是。”
两道黑色身影从房梁上落下,单膝着地出现在殿门口,萧楚点了点头,对金陵和陈远道:“我去看南儿。”
两人立刻跟上他。
林之南现在就在东宫她从前住过的房间,由萧宁亲自照顾,为了照看林之南,金陵拜托了白芷留在东宫,以至于如今东宫的气氛很有些诡异,每次金陵来看望林之南,都要在门口做半天的心理建设才能提起勇气。
林之南一直未醒,虽然白芷说她的伤口正在以常人没有的速度自我愈合,脉搏也很正常平稳,但她却依旧迟迟未醒,萧楚只要得空就会过来陪她,晚上也一直陪在她房间里,大乱初定,宫里一片混乱,宫城之内的人可以说几乎死绝,他要联络朝臣、安抚民众,要重新掌控皇城,还要拔出上京城里隐藏的他国奸细,更要与四方边境的驻军将领们取得联系,以防在如今北齐最虚弱的时刻被人乘虚而入。
他再是成熟稳重,如今也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少年,纵使有镇国公府作保,有昔日纪太傅门人和朝中幸存的文官们协助,要控制局面依旧需要耗费巨大的心神,这些事没有人能帮他分担,更无人能倾诉,唯有夜深人静时,他趴在昏睡的林之南床畔,握着她的手时,脸上才会显露出真实的疲惫和烦忧。
就这样又过了十多日,朝政终于渐渐稳定,承乾殿那边也递来口信,说萧弘冷静下来,想要再与他谈谈之后的事。
上一次谈话不欢而散,萧弘在被贵妃控制心神的这三年间一直有自己的意识,所以他一直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刚醒时急怒攻心,不仅要将已故的贵妃挫骨扬灰,还要牵连萧煜与北齐所有的南楚遗民,并疯狂地下令要把所有南楚人赶尽杀绝。
萧楚自然是拒绝了,向来说一不二的萧弘被自己的儿子顶撞之后更是怒极,这才有了后来单方面的争执与狂怒,萧楚让他自己冷静,期间再没有出现在他面前,而通过这十多天的“冷静”,萧弘终于绝望地接受了现实。
他早已不是三年前拥有绝对皇权的齐王了,他现在甚至已经沦落到要仰仗自己的儿子来苟延残喘,内心再是愤怒再是充满恨意,他也已无力挽回,只能妥协。
这一次从承乾殿出来,萧楚手里多了一道圣旨,眉眼间也多了一丝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