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行还真就不明白,这天时该如何变?总不能呼风唤雨,驱雷敕电吧。或许有些神仙人物能够做到。可那些是超凡脱俗的高人,岂会有几亩地,而使用如此神仙妙法?或许是赵姬看出来了沈行心中所想,他开口说道:“先生是不相信可变天时?”“这四季轮转,阴阳交替,风霜雪露乃是天理纲常,岂能因人力变哉?”赵姬并没有过多的解释,而是询问沈行,“先生对于农,颇为精通。学生请问先生,若是遭遇干旱,如何保住地里的粮食?”沈行想也没想,回答道:“自然是用水浇灌。”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旋即反问赵姬,“王妃所言,可变天时,便是这个?”“是,也不全是。既然米粟会因严寒而冻死,人能穿衣,抵御严寒,为何米粟不能穿衣御寒?”赵姬又问道:“酷热之季,庄稼枯死。为何人知躲于阴凉之地,躲避烈日,而庄稼却不能?”沈行喃喃道:“是也,为何它们不能。人无根,而米粟有根。故而人可趋利避害,而米粟不能也。”她自顾自的说道:“既然它不来,那便我去。严寒之季,米粟无衣,为何我不可为米粟穿衣?酷热之季,庄稼不知躲于阴凉之处,为何我不可以荫蔽之?”沈行眼中闪过一丝明亮,“我悟了。原来如此。趋利避害,乃万物之天性也。米粟因有根而固,而无法趋利避害。人要做的,就是帮助它们。”她朝着赵姬深深行了一礼,“多谢王妃使我开悟。王妃之言,功于千秋。在下拜服。”言罢,沈行就要朝着赵姬下跪。以现在的种植模式。那纯粹是靠天赏饭吃。粮食收成的多少,是否饿肚子,完全看天意。哪怕最厉害的老农。也只是根据天时变幻,从而预测出今年的收成,并且提前做一些简单的预防。完全没想到去与老天抗争。去与季节抗争。赵姬并没有教沈行,温室大棚效应之类的东西。他教不了,也不会。但赵姬教会了沈行去与四季轮转,风霜雨露进行抗争。为沈行开辟了一个新的思路。一个逆天而行的思路。或许,在许多年以后,有人会在沈行的影响下。开始种植反季节作物。或者成体系的预防天灾对于粮食作物的影响。这对农耕文明而言,是一个巨大改变。这种改变无疑是深远的。虽然没办法直接进入人人都能吃饱的时代。但能够让一些本该会饿死的人,活下去。在沈行的眼中,此刻的赵姬虽不是圣人,但更似圣人。此功绩,当流传至千秋万代。见沈行想要下跪,赵姬连忙伸手搀扶。“先生这是作甚?”“王妃之言,醍醐灌顶。我替天下百姓,叩谢王妃之恩。”沈行往后退了两步,“请王妃受我一拜。”她郑重的向赵姬,行跪拜之礼。“先生,快快请起。我之言,只是启发。真正造福百姓,还需先生相助。”“臣必誓死效力。”顺着赵姬的搀扶,沈行站起了身。望着赵姬种植的庄稼,眼神中闪过一丝希望的色彩。从赵姬这里,她看到了农理念中的世界。也看到了硕果累累的米粟。更看到了百姓脸上露出的笑容。此时,又听赵姬说道:“先生,其实我还有一个疑惑。想要请先生解答。”沈行连忙行礼,“王妃请言,臣必知无不言。”她对自己的称呼,从我变成了臣子。赵姬随手拔出一根秧苗,“此苗是何?”“此苗乃粟苗。”粟也就是谷子。去壳后便是小米。乃是五谷之一。“请问先生,粟苗本来就是如此吗?”沈行想了想,“粟自古有之。自然如此。”赵姬摇了摇头,“我倒是不怎么觉得,先生可在山野中瞧见野粟?”“野粟?”沈行点了点头,“野粟颗粒不一,口感也并不软糯。”“那先生觉得,为何同是粟,野粟却没有我等所种之粟好?”沈行想了想,有些不确定的说道:“因野粟所长之地贫瘠···。”话刚说出口,沈行一愣。若是荒山之中,或许可以这么说。可有些粟田,里面也生长着野粟。与种植的粟,同处一片地,同饮水。可照样有所不同。沈行喃喃自语,“是啊,为何如此?”赵姬开口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现在所食用的粟,是先祖经过成千上万年的培育,变化之物?其根本就是野粟。”“王妃,这是何意?”“先生,你吃过橘子吗?”沈行点头,“我自楚国而来,自然吃过橘子。”“那先生可有听过这么一句话。橘在南方为橘,北方为枳?”“听过。”沈行刚出口,顿时恍然,“王妃的意思是,野粟会因南北不同而变化?”,!“不全对。我的意思是,无论是橘还是枳,都是一种东西,为何会有这般变化?”“是啊?为何呢?”沈行只知道橘子到了北方,成了枳,南北差异不同。可从未想到为什么会导致南北差异不同。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先生,我以为,万物其中必定蕴含着某种神奇的变化。如果我们能掌握这种变化。”赵姬伸出手,看向手中带着泥土的粟苗,“也许能让这粟,变得更可口。又或者,让粟苗长成硕果累累的参天大树。又或者提高粟的产能,让世间再无饥饿。先生以为如何?”他手指向沈行,“就比如你我。我等皆从婴儿成长到如今。如果将野粟比作婴儿,我们所吃的粟米比作少年。那么我们是否能够通过研究,或者培育,加快少年成为青年的过程?”“变化,万物皆有变化?”沈行喃喃自语,“人可变,为何粟不可变?”她一屁股坐到地上,嚎啕大哭。捶胸顿足,如同幼儿。“先生这是为何?”赵姬很不理解,为什么说的好好的,沈行会如此。沈行眼泪汪汪的看着赵姬,“我怎的未早些想到?若早些想到,也不必蹉跎八十余载。”赵姬的变化之言,让沈行又喜又悲。喜的是终于开悟。悲的是她已年华逝去,压根没有什么精力和时间去研究变化之法。对此,赵姬也没有任何办法。他可以给予沈行思路,告诉沈行何为正确的道路。却无法逆转时间,更无法改变沈行已经老去的事实。赵姬只能在一旁宽慰。两人聊了许多。聊了如何浇灌土地,聊了如何嫁接,聊到了杂交庄稼品种。聊了北方有的植物,南方没有。南方有的植物,北方没有。聊了这天底下是否有什么植物,可以代替五谷,用以百姓果腹之物。甚至聊到了西域香料,以及西域的农作物。从赵姬这里,沈行不仅开拓了眼界,还明白了许多未曾猜想过的道路。这让沈行既兴奋,又失落。从白天一直聊到了晚上。两人这才回到殿中。相里勤早已在殿中焦急等待。见赵姬与沈行结伴而来,连忙上前,“王妃···。”她又注意到沈行湿润的双眼,小声询问道:“沈先生她···。”沈行见此,擦了擦眼角,“我无碍,只是如梦方醒。”赵姬此时看向沈行,“先生打算何时出书?”“臣本以为,臣之学识足以着书育人,如今听王妃之言,臣觉得自己的才能还不够。请王妃等臣一些时日,臣再细细琢磨。”“没关系,孤等着先生大作。”赵姬转头对一旁侍奉的小宦官说道:“去政儿那里请道旨来,册封沈行为悯农君。”“诺。”小宦官朝着沈行笑着一拜,“恭贺悯农君。”相里勤此时也说道:“祝贺沈先生。”沈行谦虚回礼,“都是王妃抬爱。”“若无事,你二人便回吧,如今夜已深,孤也就不留你二人了。”“王妃,臣还有一事。”“何事?”“臣有一师妹,今日误闯印刷工坊,被幽卫扣押了下来。如今已被关押,请王妃宽恕。”“你的师妹,是墨家中人吗?”“是。臣之师妹,极擅长机关术与剑术。”赵姬想了想,没有立刻答应相里勤,放出她的师妹,而是开口道:“既然是你的师妹,那可带过来让孤瞧瞧。”相里勤心里大定。只要能入王妃之眼,不仅性命无忧,还能有荣华富贵。她朝着赵姬一拜,“多谢王妃,臣告退。”赵姬挥了挥手,“去吧。”嬴政寝宫。经过巴清的事,赵高顺利官复原职。再度留在了嬴政的身边。这次,赵高比之前更加小心,城府也更加的深。她此时对嬴政说道:“公子,齐国送来一封书信,请公子过目。”“拿过来。”“诺。”从赵高手中拆开信,嬴政看了看。里面的内容很简单,那就是稷下学宫想要前来论道。并且还写了前来论道的人。几名如同荀况一样的大才。还有一些学生。嬴政不解的放下书信,“论道?和谁论道?”其他的先不说。现如今秦国能拿的出手的文人,也就小猫三两只。第一个韩非。荀况的弟子。她的老师。第二个,吕不韦。吕不韦凑合凑合能算一个。第三个就是相里勤了。第四个···。想了想,嬴政实在想不到人选。所以,嬴政属实不明白,荀况这些人来秦国论什么?要是说来秦国传道,嬴政还能信服一些。嬴政喃喃自语,“这些人究竟想来秦国干什么?”她对赵高说道:“去打探荀况这些人到了何处。既然她们想要来秦国,政自然不能失了礼数。”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荀况既是大才,还是嬴政的祖师。嬴政于情于理,都该去迎接一二。“诺。”赵高离去。不一会,赵姬身边的小宦官快步走了进来,“臣拜见公子。”嬴政抬了抬头,“政记得你,不在显德宫伺候,跑政这里作甚?莫非父亲要你传达什么话?”“公子真是明鉴。”小宦官一笑,“臣来此,是奉王妃之命,求一个君侯之位。”“君侯之位?”嬴政打量起了小宦官,“你?”“公子说笑了。臣何德何能。王妃是为了一个叫做沈行的人求的。求的是悯农君。”“这个沈行又何德何能,让父亲亲自为她求个君侯?”“这个,臣就不知了。只知王妃很器重沈行的才华。”两人都一起坐在菜地里,聊了一天。刚见面就赏了个君侯。能不器重嘛。嬴政摸了摸下巴,“你是说父亲器重她的才华?”“没错。”听到这话,嬴政来了兴趣。父亲精选,可是都有品质保证的。譬如掌控赵系势力的臻马,商文君卓子央,相里勤,还有她的老师韩非子。年轻一代,更有如今帮助臻马,人人皆称赞稳重的臻义。虽然傻,但武力超群的臻忠。看上去平平无奇,却历经大小战役,能以万人敌数十万人的许寇。还有一个废物,整天就知道勾搭父亲,鲁莽冲动的赵勋。甚至是盖聂,都是父亲所推荐的人。抛开赵勋不谈,只要父亲推荐的人,似乎总有不平凡之处。其实,并不是赵姬的眼光有多好。就譬如臻马,碌碌无能,还封建迷信。卓子央,贪财胆小。许寇,好酒容易误事。这些人都没有别人眼中那么完美无缺。或者有什么能力。至于这些人为何会成为别人眼中,那种能人异士。只能说是赵姬发现了这些人身上的优点,并且加以利用与栽培。有了诸多例子。嬴政自然对这个叫做沈行的,有了招揽之意。虽然不知道沈行有什么用。但既然是父亲选的,那必定是大有用处。其中必定蕴含着什么了不得的算计。她对小宦官说道:“政知道了。不过君侯之事,乃国之大事,怎能轻易允人。这样,你让这个沈行的,明日来宫中寻政。由政考较一番。”没错,嬴政想要挖赵姬的墙角。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现在赵吕未分胜负。她手底下,连个有用之人都没有。能用的,除了盖聂与赵高,就是被打残的楚系。想要做些什么,都觉得被束缚了双脚。:()人在女尊战国,目标:大秦帝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