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卫时舟的吩咐,宫里每日都会送一小份蜜饯海棠果来状元府,既能让容清棠解馋,又不会分量过多而让她觉得甜腻。
卫时舟如此细心,就连这种琐事都考虑到了,容清棠心底的滋味却有些复杂。
相比之下,她为卫时舟做的,实在太少。
柔蓝轻轻叩响房门。
“进来吧。”容清棠柔声道。
她知道,应该是卫时舟今日的信到了。
果然,柔蓝进屋时手里正拿着信封和一个匣子。
卫时舟似是都算好了,每日都会有一封信送回状元府。
信上会提起卫时舟到了何处,还有他行军路上的见闻。卫时舟也总会在信里叮嘱容清棠好好用膳,多歇息,天热时不能贪凉,也别因为练习骑马而累着自己。
远去泉州的路上舟车劳顿,卫时舟除了要继续处理政务以外,还没忘了做另一件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
卫时舟会将途经各地时见到的富有巧思的手工艺品妥帖地安置在有特殊防撞结构的匣子里,让人随信一并带回状元府。
那些东西都不算昂贵,却都很合容清棠的心意。
他素来知道她会喜欢什么。
容清棠仔细地将今日的这封信读完,又打开匣子拿出里面的黄杨木雕西施像看了好一会儿,才提笔给卫时舟写了回信。
队伍出发之前便做好了万全的准备,长安城里没有什么可以捎给卫时舟的东西,容清棠便将自己从栖霞山猎苑摘来的花朵制成了干花夹在信笺内。
那些山花开得灿烂明媚,若不能与爱人同赏,到底还是有些遗憾。
将写好的信交给柔蓝后,容清棠拿起一旁的书册继续翻看。
容清棠一直想将那些曾在古书中出现过的颜色编纂成册,将它们的源流、特征及制取之法都整理清楚。
是以她进宫后便常在藏书阁内寻那些古籍来看,每每看到用得上的内容,容清棠便会先将其所处的位置记录在一本小册子上,等到需要的时候可以不费力地找到。
卫时舟对外宣称她要静养,这几个月容清棠都没有别的事要忙,便能专心地做这件事。她想尽可能地多做些准备。
做这件事时,容清棠的身份不是皇后,只是她自己。
容清棠今日正在看的这本书里提到了一幅山水画,她想起坤宁宫的书房里便有这幅画的真迹,还是成婚前卫时舟布置坤宁宫时便放在那儿的。
她早已看过那幅画,但因着书里对它的描述,容清棠想再看一看。
是以容清棠带着柔蓝和群青回了坤宁宫一趟。
在书房里,容清棠将那幅画的真迹对照着书里的内容仔细地重看过,又将另外几幅相似的画展开来看了看。
而把这些拿出来的画放回去时,容清棠不经意在旁边瞥见了一幅她从未见过的画卷。
容清棠把手上的画放在一边,将那幅陌生的画拿出来,打开卷轴,画顺势展开。
看清画里的内容时,容清棠呼吸微窒,心尖上最柔软的地方倏地揪起。
漫天大雨将枝头的柔白杏花打落至污泥中,原本无暇的花瓣已经在山间凌乱随意地铺洒,却仍有残风伙同着断线的雨珠,不断捶打伤痕累累的春意。
而在这些之外,雨里还有一道模糊的人影。
那人身形纤细,身穿一袭浅色裙衫搭云色披风,正往雨水所不能及的远处走去,几乎要彻底隐没于冰冷的雨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