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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回 尘埃落定终有时(第1页)

“你就是五郎的那位魅使?”“回陛下,草民正是五郎的魅使。”“你叫他五郎?”“草民乃是他的老师。”皇帝冷哼了一下,继续试探:“你要进献决剑碎片?”“只要陛下肯放了五郎。”青君看着皇帝。“都说……”皇帝饶有兴趣的绕起圈子来:“你们魅使择良主而事,都有慧眼识珠的本领。”青君没有答话。“你看中了五郎能有这个本事吗?”青君抬起头,咽了一口口水,回答:“回陛下,五郎有心怀天下的本事。”“如何看来?”“心怀天下者,不以牺牲一人祭天下,更不以天下祭一人。”“你指桑骂槐啊。”皇帝笑了笑,拿着帕子咳了两声,继续说:“那真到了山河破碎时,要一人祭天下呢?”“那便是君主自己。”君主站在群民头顶,慷慨就义也该打头名。“大胆!”墨砚呵斥了一声,青君又伏地叩头。“不必。”皇帝抬了抬手,青君又坐起来。“朕知道,你是为了什么,才敢冒着被五郎视为叛变而来进献的。”为了一位明主。眼前的皇帝越可怕,青君就越觉得要让明主活下去。哪怕是让她从此失去秦愚和无忧的信任,她也要让明主活下去。如今的皇帝,是非不分,公道已无。“决剑碎片在哪?”“在这。”青君把秦愚藏在放佛像的那个屋子里的决剑碎片偷了出来:“陛下送五郎回到桓王府后,草民进献此物。主持公道,严惩恶人,皇陵是天下之主共栖之地,不当有恶人前去搅扰。”“你什么意思?”“她毒害了王妃,如今也只有五郎能救她。”这时青君不知为何,竟然流下了泪水。她擦了擦脸庞,继续说:“对苦海女下手,且众目睽睽光天化日!她已经疯魔了。”皇帝一直没说话,青君也没有再搭话。一直过了将近三个时辰,青君在蜷龙殿跪了三个时辰后,终于有桓王府传来的消息,秦愚到家了。她松了一口气,却听到皇帝说:“长公主秦跃,品行不端,牝鸡司晨,加害亲眷,谋害太子,屡教不改又毒鸩苦海女,血债累累,朕属实惭愧,当下革去其阳华长公主之位,散其仆人,充卖田宅,沿街请罪,幽禁长思庭,不得人探望,不得人接触,如若不然者,株连九族,连辈充贱籍。”青君离开时,皇帝说他舍不得杀她,五郎会不会怪他。“生杀大权都是天下之主的,五郎怪不怪却不是天下之主能拿定的。就像民心一样,都在百姓的眼里心里,他们跪拜,他们歌颂,却无法左右他们心里真实的想法。君与主不同,君住在天下,主住在宫殿。”青君笑了笑,又补充:“或者是更大的宫殿。”总之不是天下。“那你是臣吗?你以为你是臣吗?”皇帝的话不绝于耳,青君却没有回答。她是个只能看见灵魂流动的瞎子,但她的心却一点也不模糊,她比这些耳聪目明的人要清楚的多。所谓君臣不过镜花水月,秦愚要的是天下,青君要的……她要的是什么?成为天下之主的左膀右臂?可天下之主真的是秦愚吗?他真的想当这个天下之主吗?秦愚回到桓王府时也是被抬进屋里的,他强撑着身体吃下一碗粥,可那一小碗粥也像蛇一样在他缩小的胃里蠕动,蠕动的他全给吐了出来。不得已,只喝了两碗水,便昏睡了过去,睡前还嘟囔着为什么家里一股臭味。睡的不踏实,又睁开眼吞了两碗药汤,等到天黑透了,他皱着眉,问什么东西这么臭,勉强喝了半碗粥,没有吐,围着他的青君牧昀画屏齐老都松了一口气。但他睡不踏实,身体里的虚空没能补回来,没一会儿又醒了,叫来青君,问她到底皇帝唤她去是干什么的,为什么就把他给放了。青君说不是皇帝找的她,是她找的皇帝。秦愚迷迷糊糊,不知道青君在说什么鬼话。他又问秦跃如今如何,青君说她被幽禁了。“怎么叫陛下改主意了?”他弯腰喝粥时,都能发现他瘦了多少,可明明三天饿不出一个瘦子,但牢里那样阴暗潮湿的地方,什么人到那里也无法支撑起一副好身体。“他没有改主意。”青君的话晦涩,秦愚捉摸不透,才开始不安起来,他说自己饿的发昏,连嗅觉都出了问题。青君看着嶙峋虚弱,脸上还挂着冷汗的秦愚,却无法再憋住心里的话,可刚开口说了“其实”二字,秦愚自己就忽然扔了勺子跑出了屋门。青君连忙追上他,就见他拖着纸一样的身体跑向放佛像的屋子,犹如一阵风一样。黎明的光照进屋子,一点一点投进镂空窗户的光芒洒在秦愚的背影上。“碎片呢?”青君不由得抿了抿嘴唇,眼泪却刹那掉落:“在陛下那里。”,!她眼前的光芒忽然暗淡起来,接着那光芒开始靠近自己,然后青君的肩膀就被秦愚死死捏着:“你知道……我坚持了六七日是为了什么吗?”“为了小悠……”“那你这么做,我又何苦受折磨?!”他崩溃的大吼:“决剑合成便没有余地了,再没有余地了!”“可五郎是我寻觅了那么久、付出那么多心血的良主!如今皇帝无道,天下混沌,我怎能眼睁睁看你死在他手里?!”“你把我当主子,我可没把你当我的奴隶!”青君听着秦愚的声音里掺着哭腔,掺着绝望,他嘶吼着,却像孩子一样委屈的控诉:“我一直把你当我的老师,当我的姨,当和我母亲一样的亲人!你却总不知我所想,你连你要什么都不知道,又如何助我啊!”青君被秦愚丢下了,她明白秦愚终于知道是什么在发臭了。可她愣在原地,不知道该为秦愚良久不发的肺腑之言后悔,还是高兴,他总让青君摆正自己,总说青君是他的心腹,却没说,她是他的姨,他的亲人,她的位置,便是秦愚一直以为的能让自己幸福的人。不是什么臣子助手,只是那个背着他走过沙滩沧海的、胳膊很有力气的人。她把他从海里捞上来!失魂落魄的青君走到桐园时,所有人都在门口跪着啜泣,只有青君站在那不敢靠近。在弥漫的腐臭味从那屋子里散发出来的同时,秦愚仿佛在抽干他生命里最后一点力气,绝望痛苦的叫着“小悠”。他不嫌臭不嫌脏,心痛爱惜的一点点触摸过她已经溃烂不堪的身体。怕触碰烂了,便不敢碰,怕碰不到了又去摸。裸露的白骨、秃稀的发顶、干瘪的眼珠……组成了如今的无忧,组成了他的无忧……这是小悠吗?这个烂的不成样子的尸体是小悠吗?那个周身金光流溢、回头张望时满面清澈笑容的小悠。她站在波光粼粼的湖水畔,竟连她的身影都变得荡漾起来!他的无忧如今烂成了这个样子!青君站在门口,一直到了晌午,秦愚从屋里走出来。他沉静地说他要沐浴更衣,去玉塔请高僧法师来超度。“五郎……”“多说无益,做些该做的事吧。”秦愚像个木头桩子一样,眼神木讷,手脚机械的穿上衣裳,裹上披风,爬上马背,就朝玉塔去了。青君一个人回到了桐园,她献上决剑碎片还有一个原因,如若不是秦愚想通了,他也不会就此便将此事掀过去。无论如何,皇帝最后都会得到这块决剑碎片,掘地三尺也会挖出来。到时候无忧溃烂无法回转,秦愚也会饿死在牢里。只有把秦愚救出来,才有可能请来法师,若是和无忧干系不深的人,又如何请得动法师?这块决剑碎片,只有献出去,至少能救一个人。而无忧走到如今,所有人都知道,这条路从来都没有余地,自决剑问世,她终究要走到没有余地的这一天。青君明白,秦愚明白,无忧也明白。普诸带着秦愚去请愿,然而三位苦修的法师闭门不出,犹如当时在严生塔的清弥。秦愚问普诸有没有办法,普诸摇摇头说:“超度苦海女,必须是得道高僧,或者是活佛转世,贫僧还没有这个缘分。”“那如何来请三位法师?”“这要看施主的诚意了。”普诸看了看天色,无奈道:“刚停的雨,又要来风了。”普诸离开后,秦愚依旧站在禅房前。他跪在庭院里,身边只有一棵矮松陪他。秦愚一遍遍请愿:“弟子秦愚,请三位法师超度内人苦海女无忧!”任他喊百遍千遍,也不会得到一丝回应。这是三位在游灯会时,那样灯火辉煌烟火缭绕的地方,都风雨不动的法师,如今怎会因为秦愚喊了几嗓子便动摇了呢?大风的日子不宜点香火,普诸便决定谢绝香客了,若是火星子燃了帏帐、着了古树,走水了便是大事,玉塔与皇家关系密切,这事还得报到朝廷里去,一来二回麻烦的不得了。普诸让僧人们去检查院落里是否有火源,却有小和尚来报说秦愚还在庭院里跪着。“已经三个时辰了。”“为何法师不动心呢?”“这不是小事,自然要诚信之至。”站在佛殿后的解愁看着庭院里的秦愚,皱着眉头,如何也解不开,他究竟在执着什么。后来秦叙来了,她给解愁带来了秋天的衣裳被褥,全都是华丽无比崭新十分的好物件。秦叙离开前,来到佛殿,跪坐在解愁身边,背对着解愁说话:“长兄已故,二哥流放边地,三哥流放北荒,老四在苦海城,婉儿被鸩,长姐被幽禁,二姐远嫁西垂,而老七,又要坐那皇位。”她回过身,看着跪在高大的佛像前,凝神闭目,念念有词的解愁。“你说我还有谁,六郎,你总是对着佛祖菩萨,佛祖可曾对你说过这些?你四大皆空,难道成佛便是无情冷血之人吗?六郎啊,我还能依靠谁呢,难道你能被我依靠吗?你都躲在庙宇屋檐之下,又怎么为我避风雨呢?”:()苦海浮沉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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