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珩依旧在忙碌,打洪水过后,他似乎也不曾让自己停下,缇春静静地站在他的身后,惊觉他竟也瘦了一圈,察觉她的呼吸,宋珩回过头,缇春便一眼望进他布满血丝的眸。
“怎么过来了。”宋珩看了眼她身上的披风,顺手将它系紧了些,缇春看着他生出冻疮的手,眉头一紧。
“怎么不给自己上点药。”缇春小心翼翼地握着,前后细细看了遍,那双漂亮的手除了冻疮,还有许多细微的伤口,伤口里夹杂着铁屑和木屑,直教缇春看了心揪。
缇春将他拉到一旁,轻轻地给他挑出刺,她一边挑一边埋怨:“那次杖刑之后,你不是恢复一部分痛觉了吗,怎的还是这么不小心。”
宋珩看着她,半瞬都不愿错开视线似的:“抱歉,我确实没有注意。”
缇春哭笑不得地看着他:“这你抱歉什么……怎么了?”
他盯着她,缇春便怀疑自己的脸上有什么东西。
宋珩摇摇头,说没事。
连日来,这是缇春第一次仔细打量宋珩,从前的宋珩美的像幅画,干干净净,俊朗出尘,现在的他,消瘦暗淡,不修边幅,下巴上甚至冒出点点胡茬。
缇春勾了勾唇,感到一阵新奇。
“你笑什么?”宋珩不明所以。
缇春垂了垂眸,假意去找东西,她偷偷压下心底的酸涩,感动于他将她照顾得好,却把自己忘却了。
“给我们的大玄官刮刮胡子好了。”缇春打趣道。
她翻出那把阿娘留给她的匕首,大刺刺地在宋珩的面前比划,“怕不怕?”
宋珩的眼里满是柔情:“不怕。”
缇春便小心翼翼地,用着匕首尖尖,给宋珩刮起了胡子。这是缇春第一次刮胡子,手到底生,没几下就给宋珩划出一道小口子,缇春当即不敢动作了,怔怔地看着他。
“没事。”宋珩安慰她,“继续刮,多刮刮就好了。”
缇春暗暗给自己鼓劲,她呼出一口气,继续用着刀尖,绕是如此,她仍是划出了两道口子。
缇春很是郁闷,一时所有的情绪涌上来,眼底抑制不住地发酸:“真是抱歉。”
宋珩看着她的眼睛说:“夫妻之间,不必说抱歉。”
缇春笑他:“你这个人,明明不久前,你才刚跟我说过。”
宋珩愣了下,随即笑开,缇春看见他的笑微微愣住,是啊,宋珩也许久没有笑过了,迟鹰的走,对他的打击不亚于她的爹娘还有阿覃的离开,这段时间,她忽略了他太多。
“等这些事情都过去,我们再成一次婚吧。”缇春说。
宋珩眼色微亮,说好啊,“你想在哪里办?”
缇春想了想说:“就回青州办吧,就我家。”
“好。”宋珩应她,就像从前应她的无数次那般。
缇春靠在宋珩的肩膀上,与他说了好多话,直到徐州城来人,路百川下最后通牒。
“去吧,我在这里等你。”缇春掩盖住眼底的所有的眷恋,尽可能地平静地说
道。
宋珩始终放心不下她。
“你放心,我向你保证,我一定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等你回来。”缇春亮着葡萄般漂亮的眼睛。
宋珩从来都信她的话,“好。”
他走后,缇春没有犹豫,径直走向了神武山。缇春离开的第二天,扬州城迎来了第一场冬雪,细碎的雪宛如冰晶,飞扬了整座城池,城南向北,跪坐一老人,老人身边坐着个小女孩,小女孩天真懵懂,望向北方的路。
“阿婆,缇春姐姐会回来吗?”
老人转动着手中的珠串,闻言挺直了腰板:“会的。”
她的背影,似祷告又似赎罪,不多时,便寂寂于天地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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