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靖泽的身子有些发颤。
手臂趁机发力,赵水抵住他的肩背,说道:“不到最后一刻,我绝不放弃你。而且——我可以做到。”
无言中,一滴泪从付靖泽布满血丝的眼中滑落。
赵水再次屏息入定。
说的大话多了,容易连自己也被骗进去,此时的他,竟也被自己的话鼓舞出了几分气力。
赵水现在的身子就像一根管子,承受着天星强劲的灵力,将它们在体内徐徐疏导,转寒为温,才注入付靖泽的体内。其中真气的彼此冲撞、迅速流转,让他觉得仿佛血液里有千万只拳头在捶打,稍有不慎,便会爆血而亡。
天星回应着赵水的牵灵,流散的星光似纱非纱,从空中洒下。
谁也不知道还要坚持多久,还能不能坚持到苦痛结束的那一刻,只是四处渐冷、雾霭四散,当周遭只剩下平静如光滑铜镜的水面、与满天清晰的星月时,薄船上的二人还在坚持着。
“哇”的一声,真气运行有塞,赵水一时气走偏处,登时两手一颤扑倒在地,吐出一口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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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被他用手掌撑住的付靖泽,也随之仰倒。那副平和的面容,粗眉大鼻,杂发胡渣,都没了生气,似乎已超然无然。
慌神中的赵水搭上付靖泽的手腕,颤抖的指间根本握不出他的心脉,稍一按压,毫无回应,让他惧怕般地缩回手。
怎么办。
这些群星能给予的力量,还是太小了……
“都说人命关天,天命若能一体,便要耗尽我之所能又有何妨——倒是来个真真切切响应我等的天星啊!”赵水重锤一声,扶膝而起。
丹田内,真气霎时掩散。
无人的困境中,寂静得如世间独此一境,一切,恍若回到了恶渊古墓的高塔之顶。
水天相映为一体。
静默的片刻后,忽然间,光芒如喧嚣般,填满了整片天地。
一处偏僻棚屋旁的凸丘上,许瑶儿两手交握缩成一团,发红的双眼直直地望着不久前,他们从恶渊逃出来的方向。
苏承恒从边上的棚屋中走出,抬头看了看那孤单的背影,闷声从后面的陡坡绕上去。刚靠近,便听到断断续续地传来低声的啜泣。
他张张口,原本徘徊在脑中的一些安慰的话,还是忍了下去。
苏承恒走到许瑶儿身边,默默在她旁边坐了下,同样双目怅然地望着远处的黑暗。
许瑶儿吞了口气,忍下抽泣声,也没有看他——
刚刚便是他拉走了在榻旁陪着的她,说她这样的状态,不适合照顾反倒会帮倒忙,将她强行“赶”了出去……心口有股气,却不知为谁而生。
两人沉默着静坐一阵儿,苏承恒知晓许瑶儿因担心所以不敢主动开口问,便先打破静默说道:“性命无碍。”
“真的?”许瑶儿立即转头看向他,目露期待道。
苏承恒点了点头。
他从来不会糊弄人的。
许瑶儿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整个身子也像是化了的糖人儿般瘫软下去,眸子里又涌上泪花,说道:“那就好。”
“嗯。”
“我还以为……以前我跟我娘相依为命,没有亲朋、没有好友,就只有我们两个。后来娘要远遁山林,要把我嫁了,我不愿,便一个人在俗世里寻仇。本来以为从此就没有了家,没有一个可以完全依赖的人。可是我却寻到了。这些天,我们就像、就像亲人般,以前,两人性情迥异,未曾有半点多的搭话,可现在,每天的话却说也说不尽,我真的,很怕再失去……”
看着她湿润的眼眸,苏承恒将“性命无碍”后的“可是”二字,生生咽回了肚中。
他抬起手,指肚轻轻抚上她的脸颊,一点点地帮她擦去那顾不得擦净的脏灰与血渍。
“水哥他们,是不是还没有消息?”许瑶儿低眸轻声说道。
苏承恒的手指颤了下,慢慢收回后,“嗯”了一声道:“付门主已经派队去找了。”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眸中又蒙上一层暗淡的阴影,向远处的夜色望去。
好像只要看得足够久、足够仔细,就终究能够望见相见的人。
幽深的夜空中,突然闪过一点亮光,从东南方向愈渐明亮,划过一道短线后,倏忽下落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