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先生率先开了口:“小沈啊,你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做我们这一行的,子女不能都走这一条路,你应该要体谅你外公的苦心。小陆现在把你们家的生意照看的很不错,而且军火、酒庄、赌场甚至那些正经房产生意也都有你接近一半的份额。你是常春藤联盟出来的双学位博士,为人师表背景干净,又是陆家最后一道防线,小陆处事不当的时候还需要你这个表兄来善后,如果连你都要踏进来——”
沈清火在老人旁边落座,给上座的人煮茶,闻言淡淡道:“秦老先生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走这一条路吗?”
秦老摸着花白的胡子道:“我明白你的心情,按照道上的规矩,既然已经不在这个局里,祸就不该延及家人,是他们先坏了规矩。”顿了顿,又说:“我的儿子也死在这些年的生意纷争里,这一行不好做啊……如果可以,我甚至想让秦家的生意停在我这一辈,不过随之和你的心情一样,他也不愿意退出去。”
“既然秦老先生能体谅晚辈的心情,就请您将s332和k580这两条线的供应渠道给我,我不影响您和陆家的合作,只希望秦老先生将我当做寻常的客户,不要多加干涉。”
秦老微微叹气,说:“既然你直白的开口了,那我也就直白的说了——”他轻啜一口茶,慢悠悠道:“我虽和陆老爷子是故交,但这件事情也不敢拂逆他的意思,毕竟,陆家是我们最大的合伙人。秦家的生计,将近一半是靠着陆家过活的,这件事情,你家老爷子若是不点头,秦爷爷也不敢瞒着他把你拉下水。今天能过来,也是你请了三四次的份上,爷爷总得过来和你说清楚,但依我看,你父母的事情,交给小陆来做最为稳妥,你还是不要沾染这些——”
沈清火似乎预料到这样的说辞,神情平淡的笑了笑,“如果秦老先生是担心我外公因此事生气而断了和秦家的合作,倒大可不必。”顿了顿,他道:“我对别的生意没有兴趣,只要军火,如果陆家不与秦家合作,我可以接下之前陆家全部的订单。”
秦老闻言有些感慨。
以他对陆家的了解,陆忱虽然是现在陆家的少东家,但谁都知道沈清火在幕后的位置,陆老头对这对表兄弟的规划很清晰,一个接管家族生意稳坐台前,一个背景干净能力出众守住幕后,即便以后风雨欲来,陆家仍旧是一块铁桶。
但规划来规划去,陆家人根本就不了解这两个孩子。
秦老慢悠悠放下茶盏,说:“你们这些年轻一辈的小子,被家族鼎力栽培,说是天之骄子也不为过,却也一个个心比天高。随之在军工行业不过有些微末成绩,便总说他接手秦家以后会如何,虽然我一直听说你学的是经济学和法律,做生意应该有几把刷子,但恐怕也吞不下这么大的订单……”
沈清火低头瞧着指间的茶盏,镜片后的瞳眸里好似有浅淡的轻蔑笑意,“吞不吞得下,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也不是秦爷爷拦着你,军火毕竟是跨境的生意,小陆前些时候在马六甲海峡都遇到了袭击,虽然那两条线不过只是军火配件,但你真拿去做了什么事情出了事,陆老头非得扒了我的皮不可。”
沈清火也放下茶盏,静默了很久才说:“我可以加价,如果还是不行,我就找其他的供应渠道。”顿了顿,他道:“毕竟亚洲市场上,军火配件的供应应该也不止一家。”
秦老看了眼旁边始终不说话的孙子,头疼的扶住脑门说:“哎,天一下雨我头就痛,随之,我年纪也大了,和年轻人打交道的事情,还是你来吧。”
沈清火看了眼正对面的秦随之,唇角浮起笑容,从知道这位军工行业的新起之秀也出现在这个场合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件事情的主导还是在这个年轻人身上。
或许是秦老有意放水,或许也是他确实到了该退的年纪。
秦随之,他调查过,加州理工学院博士,学的是武器系统与工程、还是材料学硕士,目前研究出了一种新的配件代替原有材料,能将枪械等热武器整体造价拉低百分之五十,是秦家捧在手心里的天之骄子,也是下一代继承人。
这个人性格倨傲,做任何事情都只秉持一个原则——心情至上,利益第二。
所以哪怕秦老爷子已经到古稀之年,依旧不放心把生意上的事情交给他。
但秦老显然对这个孙子有些误解,秦随之只是不在意利益上的争夺,并不代表他真的就不会争夺利益。
从小在生意场上耳濡目染长大的人,哪里会有草包呢?
“我爷爷身体不好,沈先生不要见怪。”秦随之说:“沈先生要的这两条线,正好是我改良之后的,看来沈先生对我所做的这些改革很有兴趣,也研究过我们这些新东西。”
沈清火并不否认,“做生意如果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恐怕要血本无归。”
“这句话说的好。”秦随之说:“亚洲军火黑市,陆家占据半壁江山,不能怪我爷爷怕得罪陆家,不过,看在你我有相同遭遇的份上,我愿意把这两条线原价给你,不需要你额外加价。”
沈清火知道这个年轻人随性子,倒没想到他这么随性,秦老爷子在旁边脸都绿了,才听到他慢悠悠的继续道:“听说你的父母原是局外人,因为军火生意场上的恶意竞争,他们在境外连尸骨都没找到。”
沈清火的表情没有变化,但是眼神渐渐冰冷。
正常人显然不会在这个场合说这样的话,但秦随之好像并不觉得有所谓,他笑着说:“我知道你要做什么,这个就当做我给你的支持。”顿了顿,这个年轻人放下茶盏,举起酒杯说:“我不怕得罪陆家,如果你想要在军火市场上打压境外那些杂碎,杀了他们来报仇,告诉我,我全力配合你。”
沈清火哂笑,在杯子里添酒回敬,“我记下了。”
秦老这下是真的头痛了,哎呦哎呦苦叫了半天,恨不得一拐棍抡在这个狂妄的孙子头上,骂骂咧咧的冒着大雨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