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作为一名武夫,今日败亡于此,也并不是一件不可接受的事。
他这一辈子有过荣登天子堂的极致荣光,也有过家门不幸的没落感伤。
最终,被当年留下的血脉找上门来复仇,又死在堂堂正正的生死决斗下……
皆是因果使然。
千机罗刹低沉道:“我赢了……你为什么不哭呢?”
霍秋水沉闷的说:“我是武夫,死于巅峰期,死于刀下,算是善终。”
千机罗刹冷笑道:“善终?!你死了之后,接下来就是中湖和霍家,再然后是武圣阁……直至毁掉你留下的全部为止,你死是死了,但还给后人留下了这么大的灾难,你还觉得是善终么!”
霍秋水目光已经开始涣散,然后模糊的视线又骤然变得清晰了。
一片模糊的场景里,唯独他看到了一个身影走近,站在那里,衣着上像是带着光亮,站在一片夜色里,四周却明亮的宛若白昼,天空的云翳随之散去。
有谁剑开云海,细雨飘摇化作明月普照。
“……”
刀圣无声的凝视着青年,张了张口。
白衣青年似是看懂了他的意思,对着老者微微点头,竖起安心的大拇指。
霍秋水似是想通了什么,想明白了什么。
他发出愉快的笑声。
这严肃古板的老人生平第一次笑的像个孩子。
他在笑中闭上眼睛,双手撑着刀,含笑而亡。
千机罗刹见到霍秋水居然是含笑而终,刚刚得到的几分快意都化作恼火,立刻举起刀刃打算斩下霍秋水的头颅。
也就在他举刀之时,有什么跨过空间直达背后。
举起双刀架起,千机罗刹抬起头仿佛看到一头硕大的雄狮撕咬而来,利爪和獠牙摩擦着兵刃,狂暴的力量他竟一时间无法将其卸掉,就这么硬生生被击退百米开外,一路退回到了中湖的入口之位!
“什么人!”
“现在的大夏,居然还有人不认得我?”
声音的主人自刀圣面朝的前方走出,黑夜中有一袭白衣。
雄狮从地面跃起,飞至身旁,活灵活现,完全不似死物,对着千机罗刹发出威慑的咆哮声。
千机罗刹细细打量着那年轻到过分的白衣青年,不用从其他方面观察,光是这张脸走到哪里都是招牌。
在大夏之中,这青年之名早已如雷贯耳,实在是因为过去的一年时间里,走到哪里都能听到他的名字。
“你是神策府主白玉京。”千机罗刹握着双刀,流露出几分审视:“你不是死在罗睺手里了么?”
“我只是中了计都箭罢了。”白榆淡淡道:“中箭和被射死是两回事。”
“……”
千机罗刹很想冷笑一声说一句‘嘴硬’,可哪怕是他这样的十凶狂徒都很清楚,罗睺的计都箭意味着什么。
千年以来,白榆是第一个从罗睺手下活下来的人!
并且当时的白榆尚未封圣!
更遑论白榆还杀了三位十凶……仅凭这一点,他就有资格让任何封圣视作同等强者。
“你是打算给霍秋水报仇?”千机罗刹淡淡道:“还是要阻我进中湖?”
“我和霍秋水没有多少交情……不过,他对我有传授刀法的恩情。”白榆平静回应:“此地是中湖,不是伱这般人可以来撒野的地方,你敢在这里杀人,还是一国之柱的封圣,我既为神策府主,当执大夏律,你杀了人,那就做好把命留下的准备。”
千机罗刹不禁冷笑:“刀圣都死在我的手里,就凭你……够资格么?”
“每一个死在我手里的封圣都这么说。”白榆伸出手摸了摸身旁雄狮的绒毛:“那么,你也来试试?”
双方立场不同,也不熟悉。
话不投机半句多。
彼此都已经动了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