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福身请辞道:“既然淑妃无恙,臣妾也先行告退了。淑妃有孕的喜事臣妾会在明日一早就昭告各宫,告知太后,再解了未央宫的禁令,恢复未央宫所有的正常起居,让淑妃安心养胎。如此,陛下也可放心了。”
沈璋寒应道:“如此最好。另外,淑妃这一胎怀象不好,朕打算免去她所有晨昏定省,不必操劳,任何人不得朕的允许不得随意打扰她养胎,再在怀嗣五个月时就让姜夫人入宫陪伴,也好宽一宽她的心。”
“再一个,了尘之事朕自会派人处理,只是宫里不得声张出去,朕不希望听到什么闲话。”
皇后的身子微微一顿,仍然恭谨道:“是,淑妃有孕劳苦功高,这些都是应该的,臣妾知道该怎么做。”
说罢,陛下挥了挥手,皇后才退出未央宫,坐上了属于她的凤辇。
这会儿外头的月亮正圆,清凌凌一轮玉盘悬在天上,月辉如银,瞧着安谧而美好。
可不知怎么,晚夜的风吹在身上,总觉得连月光都像是凉的,照在她明黄色的凤袍上,寒津津的透进骨子里,让她情不自禁的去捂,可怎么都捂不热。
陛下待淑妃之情是如何特别,她不是第一次知道,她更是早在嫁给陛下的那年起就知道自己和这位夫君之间更像是利益结合,是各取所需,而不是琴瑟相好。
因此,她只管坐稳正室之位,只管打点好上下,掌管好后头的权势,从不会期盼夫君的爱,更不会期盼什么举案齐眉。
以前的陛下也从不让她担心。
陛下是什么人她不是不清楚,多疑,凉薄,尤善权衡,极重权势,这样的人不会爱任何一个人,他只爱自己,所以任何一个得宠的女人都不会有越过她的那一天。
何况别的女人也得不到他的爱,那就意味着她这个正室是最特别的,得不到就更是不必在乎的事。
她曾对这一点无比的自信。
可如今她才发现,原来陛下不是不会爱人。
只是他爱的不是自己,也不是除了淑妃外的任何一个人。
还记得当初她怀着灵琋的时候,怀象也十分不好。
整日整日的睡不好觉,每日头痛不安,多思多虑,太医几乎是日日都要请过来请脉。
可即便如此,陛下也不曾多来看望她几次,不曾体谅过她哪怕淑妃的一半。
如今眼睁睁看着陛下为了她在中秋宴抛下这么多人过来看她,为了她从里到外的打点周全,皇后方深刻体会到,原来许多事,根本就不是她凭一己之力就能握得住的。
幸好她还有两个女儿,如此也不算深宫寂寞。
夜色凉如水,皇后抹了把眼睫,淡淡道:“走吧。”
未央宫内,沈璋寒拂了拂手,示意殿内的其余宫人都退下去,不必在身边伺候,静悄悄的殿内便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初秋的风微凉,寝殿内的楹窗还开着,从沈璋寒的角度,他抱着姜雪漪,一抬头正好能看到窗前高悬的月亮,天阶良景,夜幕繁星如缀,亮堂堂的月光就那么洒在梨花木桌面上。
天与地之间安静的仿佛只剩他们两个人,他就这么抱着姜雪漪抱了许久,才终于切身体会到她还在,还活得好好的,那种甫一得知她晕倒的恐慌感才逐渐消退。
“潋潋,答应朕以后不论是什么原因,都要将你自己的身子放在第一位。朕不能再接受还有下一次看到你不省人事的模样。”
沈璋寒的下颌抵在她未着钗环的发间,爱怜地抚上她的手:“尤其是现在你又有了咱们的孩子,宸儿的弟弟妹妹,即便是为了孩子,你也该万分小心。”
姜雪漪柔声道:“若是为了旁人,臣妾自然没什么顾虑的。可终究是为了太后,臣妾知道您的忧心。”
“何况人言可畏,臣妾当初自请暂居未央宫也正因如此,太后安康为重,任何人都不能误了太后养病,不然就是不尊孝道。臣妾尊敬太后,更不想陛下在众目睽睽之下为难,是以舍小而保大,留在未央宫一个月不出去也没什么。”
“只是没想到……那次……也会让臣妾怀上身孕,原本只以为是多日操劳下带来的小毛病,就没急着去请太医,想避避风头再说的。”
说到后半段的时候,她的声音明显轻了许久,说这些话总带些羞涩,就算她已经为人生母,陪在陛下身边几年,可亲口说这样的话,还是觉得些许难堪:“幸好李太医来瞧过,孩子保住了。”
沈璋寒倦倦的嗯了声,低沉道:“子女缘分都是天注定,谁知道他何时会来?”
他喉间逸出轻笑:“那次——那次匆忙,朕原本不许提的,谁知这孩子来了藏也藏不住,还未出生就会揭父皇的老底了。”
“你此番怀象虽不好,可这孩子也坚强,往后说不定是个混世魔王。”
姜雪漪莞尔低笑,略略垂眼的她红唇稍微有些苍白,却遮不住她满眼笑容,病容亦是绝世容光,她轻轻抚上自己的肚子,笑着说:“若真是混世魔王,潋潋可要头疼了。”
沈璋寒吻了吻她耳垂,淡笑道:“不怕头疼,朕与你会亲自教育咱们的孩子,也会请这世间最好的名师来教导他们。现在你只要好好保养身子,每日高兴便是了。”
“朕思衬着你现在身子不便,协理后宫那些琐事难免头疼,已经将你的那部分都交给杨修媛去做。待你生下孩子养好身子,这协理后宫之位还是你的,朕不会收回,更不会让任何人代替了你的位置,不必担心。”
闻言,姜雪漪稍稍转眸看向陛下的眼睛,就见他眸底一片平静,便知他早就知道她对权力的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