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甫落,皇后又生硬的说了句:“自梧州一行回来,淑妃救驾有功,陛下越发宠爱她,你有多久不曾侍奉圣驾了?这大半年来,陛下去过你那儿几回?”
“若不能得宠,何时才有机会诞下皇子,若不能诞下一子半女,你在后宫就要孤身一人熬到老,还有什么盼头。”
宁婉仪并不生气着急,只是掀眸静静地看向皇后:“盼头?自从因为堂姐的想法让我入宫以后,我的日子还能有什么盼头?”
“你是皇后,你若不甘心淑妃如日中天,担心她有朝一日取而代之,那就去争,去斗,和我说这些又有何益。难道堂姐是要我和你同仇敌忾,一起对付淑妃,然后事情败露,一起连带着赵家都遭到陛下的不满吗?”
“我早就说过,既然入了宫,我不会沉浸在过去,也不会怪罪家族,会做好我的本分。可我该怎么做我有自己的想法,不是堂姐招入宫的棋子。”
皇后皱眉打断道:“什么棋子?你何须把话这么难听。让你入宫一切都是为了赵家着想,为了有姐妹在宫里互相照应,更是为了改变现状。你若总是这般任性一意孤行,赵家还能有什么指望!”
相比皇后的疾言厉色,宁婉仪反而一直都很冷静:“是因为陛下要安抚赵家,所以堂姐才能一直都是大凌皇后,而不是因为堂姐是皇后,所以陛下才对赵家多加照拂。”
“堂姐想做什么只管做,实在不必想尽法子牵扯上我。以赵家的功劳,即便将来只有我一人在宫里,陛下也不会薄待到哪儿去。只要陛下还在,我就能在宫里锦衣玉食的活着,若陛下不在了,赵家的荣耀也该是赵家的子孙后代来延续,而不是靠一个女人。”
说完,她懒得再听,站起身行礼道:“日后这样的话堂姐实在不必再提了,太后醒着,您该去长寿宫侍奉了。”
宁婉仪说完也不等皇后再回话,转身便扬长而去,浑然不理会皇后气成什么样子。
她前脚一走,皇后后脚就将桌子上的杯盏都推出去砸碎了,气恼得胸腔不住地上下起伏:“我竟不知她在家被养得这么放肆!连和我这个堂姐说话都这么肆无忌惮!她眼里还有我这个人吗?!”
入宫多年,皇后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动怒过了,连连指着门口宁婉仪走的方向,怎么也平复不下来心情:“你看看她,说的那是什么话?什么叫即便赵家只剩她一个人也能锦衣玉食的过一辈子?她这是咒本宫死吗!”
“当初让她进宫并非本宫一人的主意,是一大家子都应允,她也点头了的。如今进了宫,倒要摆出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说得活像本宫坑害了她一辈子,恨不得和本宫离得越远越好似的!”
“不说姊妹了,恐怕仇人也比我们更亲近些,真真是指望不上!”
底下的嫔妃平时就算有不恭顺的也不至于让她暴跳如雷,可赵宛柔是她的至亲,是她的堂妹,说话却这么没轻重。
即便她们这姐妹不亲近,可到底血脉相连,她始终是她姐姐。难道在家的时候,家里就没有教过她什么叫互敬互爱,忠义孝悌,她怎能说出如此自私自利的话!
宫中事千头万绪已经够让她日夜头疼,唯一能指望的妹妹还这样,正因是一家子的人,这才让她格外生气。
芷仪知道皇后娘娘生气,忙安抚着:“娘娘消消气,千万别因为宁婉仪的话就气坏了身子。宁婉仪性子冷淡不是一日两日了,您是知道的,她入宫时间不长,怎么和您比?一时想不明白这些道理也是有的。”
皇后无力的冷笑了声:“再短也有两年时间了,还看不清宫中局势吗?”
见状,芷仪一时无言,不再替宁婉仪说话修复姐妹关系了。
她招呼着殿外的宫女进来收拾碎瓷片,自己则去耳房倒了杯宁神茶出来,轻轻递到了皇后跟前:“娘娘,喝杯宁神茶清清心吧。您是皇后,不能稳不住。”
这般说着,一直坐在软塌上不再说话的皇后渐渐红了眼眶。
芷仪忙抽出帕子来为娘娘擦拭眼泪,低声说:“娘娘何苦为着宁婉仪的话多心呢?您始终是皇后,是赵氏一门所出的唯一一个皇后。就算是有宁婉仪在宫里,那也只是锦上添花而已,怎能和您相比。”
“你说的话,我何尝不明白?”皇后捧着杯子落泪下来,“我不怪柔儿那般想,也不怪她选择明哲保身,我只是突然觉得……在宫里的日子每一天都那么难熬。”
“从嫁给陛下的那天到现在,十数年汲汲营营,处心积虑,都是为了后位,为了赵氏一族。我自小要强,不甘于人后,事事都想掌控于胸,容不得身边事出一丝差错。”
“其实我试过放下,芷仪。”皇后的脸色越发痛苦和煎熬,“我试过只做一个好皇后,什么都不计较,只专心看着自己的女儿。我以为我只要放下,一切就能好起来,我还有机会生一个自己的皇子,还能把后位稳稳当当的坐下去。”
“可我发觉我做不到,淑妃也不会让我做到。只看陛下越来越因为她而冷落我便知道,我这个皇后在陛下心里不过尔尔。柔儿想得是没错,可她和我从根本上就不同,她能什么都不管,安心过日子,我却不能。”
皇后定定看着芷仪,声音都在颤抖:“我自幼要强,一生为后,怎能任由妃妾爬到头上来?即便三皇子将来登基,我仍然是母后皇太后,可到时候也不过是寄人篱下,荣辱都要看她们母子心情来施舍。”
“淑妃与我明争暗斗了那么久,如今眼看着韶皇贵妃、刘贵嫔、傅氏一个个的没了,唇亡齿寒啊芷仪。虽无证据,可这些事件件皆对她有利,我敢肯定大多与她相关。我若不争不斗,说不定下一个死的人就会是我这个皇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