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离开得很平静,很坦然,他这一生尊荣已极,又得高寿,实在可什么可遗憾了——唯一的不足大概是发妻生的两位嫡子都没能保住,而郁宛这位陪他到生命末路的宠妃又不曾给他生下个合心意的皇子。
但,人死如灯灭,往后如何,毕竟也与他不相干了。
郁宛摸着他的手渐渐冰冷,方才倦然起身,唤人进来为他匀面装裹。
王进保捧着锦匣进来,“娘娘,太上皇有一物命奴才转交给您。”
郁宛一怔,人都走了,难道还留着定情信物让她寄托相思?
打开一瞧,却是黄袱包裹的圣旨,字迹潦草而仓促,可见是在病中匆匆写下的,其一是让新帝依旧以太后礼奉养皇贵太妃,不得苛待;其二则是关乎郁宛自由,许她随意出入畅春园,也可到皇子公主府上小住——她虽没亲生阿哥,然诸皇子们皆与之交好,自是乐意接她出去荣养的。
其三则是对阿木尔的安排,命新帝无论如何都得妥善照顾,至于十公主膝下所出,待成年后男则封郡王,女则封郡主,且不必降等袭爵,等于保全了阿木尔这一脉世代富贵,衣食无忧。
王进保恻然道:“太上皇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娘娘,故而特立下此诏,还望娘娘务必接旨。”
郁宛撩起衣摆,轻轻跪立下去,不知不觉中,眼泪潸然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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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的离世,也预告着一个辉煌时代的落寞。敏感的人皆意识到马上会有风起云涌,而首当其冲便是对和珅这位前朝宠臣的处置。
新帝才命和珅总理太上皇的丧仪,仅仅过去数日,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宣布了和珅二十条罪状,下旨抄没全家,搜得白银八亿余两,要知朝廷每年的税收也不过七千万银子,如此一来,等于足足多出了十几倍的收入。
小钮祜禄氏难免咋舌,“他贪了这么些,先帝爷竟一点都没发现?”
颖贵太妃跟婉贵太妃都对她侧目而视,没想到过去这么些年依旧天真。
婉贵太妃道:“发没发现很重要么?你瞧瞧如今得利的是谁。”
这下国库可谓肥得流油了,那些财产可都是要充公的。只要新帝不使劲瞎折腾,足够朝廷往后几十年支出了——先帝这法子尽管坏得流水,可到底有远见。
颖贵太妃不管这些,而是喜滋滋地道:“皇上把那栋大宅赏给了麟儿,说是富丽堂皇,比宫中都不差什么呢。”
新帝如今全方位亲政,自当施惠上下,尤其是先皇留下的子嗣,永璇永璂永璘皆在原本的爵位上晋了一阶,可毕竟永璘是跟新帝同胞的,有什么好事自然忘不了他,颖贵太妃这位养母亦与有荣焉。
郁宛同情地看着她,其实这位老妹也挺天真的,皇帝虽给了永璘宅邸,可却只给永瑆授了军机大臣之衔,命其总领户部三库——这也难怪,永琪声名太显,永璇心思细腻,永璂又是身份尴尬的那拉氏所出,算来算去也只有永瑆这个在士林颇有名气的儒生堪为可用之才,还不必设防。
而永璘虽为同母之弟,只怕皇帝防他比防旁人更多些,到底两人身份一样,且又年轻,妻族还颇显赫。
郁宛当初劝颖贵太妃收养永璘,一则是急于摆脱魏佳氏,二则也是给她晚年做个伴,可她并不希望颖贵太妃投诸太多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