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贫穷的孤儿,同性恋,抑郁倾向的穷学生,校园霸凌受害者,这样的人,怎么看得见未来呢?
抓住陈一航的时候,林杨也以为自己抓住了稻草。
直到那份感情随着青春期的成长,慢慢变得清晰,他才猛然醒悟过来,他和陈一航早回不到过去了。
他们在打着台灯的小宿舍里一起畅聊过的,幻想过的,到最后都变了质。
现在回想起来,林杨只记得高三那天的的大雨了。
旧朗夏天的暴雨一向骇人,下午两三点天就黑透了,学校停了课,遣散全体学生,各自回家。福利院太远,两个没钱的高中生走了半个小时,没走回家,倒是走进了暴雨里。
在倾潮暴雨下,路边唯一可以避雨的小巷,陈一航吻了他。
那个吻生涩,带着珍重,但林杨却避开了。
那是他第一次感觉到,他们之间和他想的不一样。
林杨猛地推开了陈一航,陈一航被他推了后背撞在墙上,脸色顿时很难看,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怒的,甚至在林杨推拒的动作下脸色越来越黑,和暴雨天一样。陈一航问他:“为什么?”
林杨不记得自己回答了什么,“不知道”或者“我们不该这样”之类的,总之现在记忆里就只剩下陈一航的嘶吼了:“你是同性恋,你把我也变成了同性恋,有什么不该的!”
“你不喜欢我?不喜欢为什么这么对我不喜欢我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林杨,我才不管什么该不该的,反正现在你就得是我的!”
“我管你喜不喜欢睡了就归我!林杨,我想要你。”
之后他们扭打起来,在暴雨里滚来滚去,林杨那时候更瘦,陈一航却已经是个实打实成年人身形了,他把林杨压制在身下,开始脱林杨的衣服,一边脱一边疯魔似的乱骂:“林杨……你他妈就是贱!你在和我说那些的时候,一点没有肖想过我吗?为什么不承认非得我用强的”
求生的欲望激发了林杨的身体潜能,他猛地暴起,操起路边的一块砖头,朝陈一航砸去。他吼:“你疯了?”
陈一航被他砸得一滞,两个人都愣住了,然后陈一航的额头开始渗出血来,步子开始摇晃,却没倒。血水混着雨水流得满脸都是,陈一航猛地抹了一把脸,突然哈哈大笑:“林杨,我本来就是个疯子啊!”
记忆里的这天,陈一航没有回福利院,甚至很久都没有回,也没有去上课,但学校里开始慢慢有了林杨是同性恋的传言,说他会去男厕所偷看别人那儿。
流言甚嚣尘上,到后来甚至传到了老师的耳朵里,他被叫去办公室,老师委婉又委婉,到最后告诉他,要是觉得影响学习了,可以回家休息几天。
林杨没有家,他回了郭老头的家。
他从流言里抬起头,才终于发觉自己看不见十七岁的天空,明明旧朗的夏天是避暑胜地,连三十度以上的天气都少,他却觉得那日轮好像要将他烤熟,他被架在刑台上,接受世俗的唾弃,即将永远沉沦腐烂,不见人间。
然后他真的将自己埋在坟墓了。小小的一方便利店,漆黑的墙壁和烧痕似棺材一样包裹他,让他感到安全的同时,一天天慢慢衰老,腐烂,心安理得地死去。
等老师找到他时,“羊羊便利店”已经临近开业。
如果没有遇见崔裎,那么他的人生或许将在这方漆黑的便利店里,像爱米莉的玫瑰一样,直至腐烂才重见天日。
所以那么多个五年是真的没必要,一具骸骨的分解而已,五年和五十年没有分别。
可是遇见了崔裎,他开始贪恋起第一个五年了,像郭城和周澈那样的五年,哪怕只有一个也好。
这顿年夜饭到底是没有安生地过。往事不堪回首,到头来也说不清谁对谁错。喜欢男人这回事,到底卡死了哪条原则郭老头也不知道,只是再吵下去也没结果,最终以一句“大过年的”为收尾,两个人哽着脖子吃了年夜饭,又各自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