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老头“哎哎”地应着,回头才发现林杨一直看着他,目不转睛地跟着他,眼都不眨一下,郭老头一笑,朝他头摸了一把,“睡憨了安”
林杨看着他慢是皱纹和老茧的手,感受到粗糙的皮肤接触皮肤的触感,似乎才终于活过来似的,他猛地吸了一口气,问他:“崔裎呢?”
一开口他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几乎听不出来他在说什么,郭老头也的确没听懂,问他:“讲哪样”
林杨清了清嗓子,才又开口,临到嘴边,又改了道,问他:“我睡了多久”
“三天。”郭老头这回听明白了,说:“高烧发了四回,打了五针退烧针,药水就没断过呀,你讲你,咋个搞得哦!”
三天,居然已经三天了。
林杨看向自己鼓了包的手,揉了揉,手还是没知觉,郭老头看见了他的动作,连忙把他拉过来,说:“搞啥子,不疼安憨包!”
林杨却不为所动,他一直揉着那针眼处,直到感受到手有了一点点痛觉,才像猛地放下心来,他看向郭老头,要问出口时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居然在抖,他说:“崔……”
“小崔走了。”话音没落,郭老头就打断了他。
“走……走了”心脏的那种刺痛好像又回来了,林杨猛地捂住心口,郭老头以为他又不舒服,过来扶着他,却听见林杨颤抖着问他,“走了……是什么意思”
郭老头猛地顿住了,去扶林杨的手都僵住了,他看着林杨,一时间居然有些不知所措——林杨自己不知道,但郭老头看得真真切切,就这一句话,林杨眼底居然包满了泪。
“你……”郭老头到底是没说出“你别哭”这样的话来,他说:“你不要急嘛,他只是回北京了,喊我给你讲一声,你们那个啥子画室,不是遭人烧了嘛,听说抓到人了,晓得是小崔哪个熟人哦!他没去告人家,讲是要和解嘛,自己承担损失,但是那个厮儿,直接面都没现,跑求咯!”
郭老头说这么多,林杨却只听见了一句——崔裎回北京了。
哪怕知道不是他害怕的结局,可现在他依旧有些没缓过神来,也许是那个梦境后劲太大,他逼着自己往积极的方面想,告诉自己崔裎只是有事情必须处理,所以才回北京了,会再来的,但哪怕理智上知道,冰冷的情绪仍然嚣张地从后背爬上来,慢慢将他包裹了。
等到郭老头叽里呱啦的讲完,林杨心里只剩了一句话:他本来就不属于这里的,人在阴沟里活着,真的会生病。
你的林杨还会活着吗?
崔裎在北京大院守了三天,崔向成仍旧一点踪影不见。
听到消防员说人为纵火时崔裎就想到了崔向成,但他那时候还不相信崔向成会做出这种事情来——他原以为,他和崔向成没有父子缘分,至少应该还算不上仇人,现在才发现是他多想了。
旧朗那边他花了些功夫才摆平,让消防队能够让他自己私下解决,夜里的高铁出发,到北京时天才蒙蒙亮,他马不停蹄赶回了大院,却发现崔向成没回来。
不过他不急,他托了些关系,已经锁了崔向成的所有账户,崔向成现在连高铁都坐不了,崔裎并不担心他跑,只是三天……好像有点太久了。
他快没有耐心了,林杨还在等着他。
崔裎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转着一个打火机——烟已经戒了的,但回北京这三天,他又开始抽了,而且抽得比以前还凶,几乎快赶上一天一包了。
“啪”地一声,他又将打火机点燃了,火光破除了屋里的寂静和昏黑,照亮了崔裎的一点侧脸轮廓,他将烟叼在嘴里,但没点燃,突然,他想到什么,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拿上车钥匙,去车库随便挑了辆摩托,往外驶去。
摩托车的轰鸣划破夜空,半个小时后,最终停在一处私人宅院外。
屋里灯火通明,隐约传出音乐的鼓点声音,崔裎长腿从摩托上跨下,径直朝院里走去,按响了门铃。
过了一会儿,没反应,崔裎又按了几遍,才有个女的过来,脸颊红红的,显然喝了不少,看着崔裎目光都涣散,话也讲得黏糊糊的,“你找谁呀?”
崔裎直接推开她,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