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思嘉心绪复杂,在碎玉口中,她好像又重新认识了另一个晏修。
只是……
晏修再如何,也已经是她的过去了。
祝思嘉又问他:“白珩放走了你,后来的事呢?我早听萍儿说,城里有个蝴蝶怪人,便猜测是你,结果当真是。”
碎玉:“为了把戏做足,我在那场火了受了些伤,又一路逃出皇宫,只得利用磷粉追踪你的行踪。其实,我就比你们晚几日到河西。”
“只是到河西时,我身上的伤因天气炎热而发炎生脓,稍有不慎便可毙命。我知道你被他关在一处宅子里,奈何以我当时之身躯,远不是他的对手,便只能潜伏于城中,一边养伤,一边等待时机救你出去。”
祝思嘉内疚不已:“受伤?碎玉,你伤在何处?足以毙命的伤,怎会是小伤?”
碎玉怕她动手查看,坐开了些,拧巴道:
“都在这几日彻底养好了,不必担心。在我没有万全的把握之前,绝不能轻举妄动,才白白耽误了两个月养伤。我本打算自行将你解救出来,谁知意外碰到了那个小丫头,便跟踪了她几天,知道她在替你办事,更知道你一定会想办法逃出囚笼,所以今夜才特意等候在你出逃必经之路上。”
“只是——”
碎玉不敢去看她,但更担心她这段时日,遭到了晏行的非人对待,会忍让他心如刀绞。
可若晏行当真动了她半根头发,今夜,他就要将马车里的尸首挫骨扬灰,才不会便宜了他去喂狼。
祝思嘉:“只是什么?”
碎玉:“方才听护院的说,你怀了身孕。你告诉我,是不是他动的手?如果是这样,狼山我们不必去了,我现在就能把他分尸泄愤。”
分尸?
祝思嘉倒觉得不必这般血腥,她连忙解释:“不是的!不是他的孩子,这段时间,他没敢碰我。”
碎玉睁大了眼:“这孩子,莫非?”
祝思嘉低下头:“是,他是陛下的血脉,现在已经三个多月大了。”
“碎玉,若我腹中孩儿耽误你我二人赶路,明天到了天水,我就把他流掉。”
除了她自己,任何人都没有权力处置她腹中胎儿。
但前提是孩子不能耽误了她的正事,她和碎玉好不容易相逢,若被一个孩子束缚了手脚,那她宁愿不要。
碎玉被她的话吓了大跳,勒紧了缰绳,马车缓缓停下,转眼间狼山已到,他复杂地看向祝思嘉的小腹,随后释怀笑道:
“我们兄妹二人,往后总该有个依靠不是?待我们老了,自然要有人赡养的,这个孩子,留下吧。”
祝思嘉:“兄妹?”
碎玉点头:“嗯,兄妹。大秦律法严明,各个关口对贯籍册和路引把关得尤为严密,所以这段时间,我准备了很多东西。”
这样棘手的事,祝思嘉正在发愁,没想到碎玉全都准备好了。
这段时日晏行带她暂居此地,就是用了个同音的“燕”姓做了假的贯籍。
怪她鲁莽,一心只顾着杀了晏行,逃离他的魔爪,没想过往后。
祝思嘉:“兄妹……既然是兄妹,我们的何人?又来自何处呢?”
碎玉:“河东裴氏旁支,我叫裴玉芝,你叫裴玉曦,家中父母双亡,只余你我兄妹二人在此世间。这个身份,你可还满意?”
祝思嘉笑着便落下两行滚烫清泪:“从今往后,我该唤你一声兄长了,我也是有兄长的人了。”
碎玉:“嗯,曦娘可想好,今夜过后,该往何处去了?是去北地、去岭南、去沿海,亦或者是楚地、巴蜀、江南?”
祝思嘉忽然站起身,远眺远方,无数起伏的山脉似忽然被无形的手拨开一般,不断退让出一条宽广的大道,她笑得畅然:
“既然咱们来过了这塞上江南,我们便去真正的江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