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纬讶然,他没想到隋恕会选择直接和她见面。
简韶坐在轮椅时倔强、脆弱的脸庞在脑海中浮现,庄纬唏嘘地想起那时候的她刚刚流产,披头散发,在深夜里拿着一切重物撞向洗手池。
刘安娜以为她已经疯了,他也隐隐担忧。而隋恕并不在她的身边,那是韩先生东窗事发的初始,他非常地紧张与忙碌。
他不是女人,也从未懂过女人心。
“她还好吗?”庄纬感慨地问。
“一切都好。”隋恕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寡淡。庄纬从他的口气中难以判断他真正的态度,不过他知道,隋恕并不是会主动为难别人的人。
“她对你……她见到你,一定吓坏了。”庄纬道。
南洋潮热的夜色里,隋恕的声线似乎也随之罩上一层闷闭的气息:“她并不介意。”
庄纬微怔。爱和恨都是强烈的情感,爱消磨殆尽后,恨也会随着记忆日渐绵长。可是她什么都没有。
庄纬清楚,隋恕和简韶之间彻底没有希望了。
“能够在漫长的人生路上相识相知已经足矣。”庄纬委婉地说。
隋恕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只是笑了一声。
庄纬的头皮不知为何有一丝发麻。他挥掉奇怪的感觉,劝慰道:“你也不要多想了,我们的工作还没有最终结束。”
“我知道的。”隋恕的声音格外沉静。
庄纬的心放回肚子里,“Jane小姐是很好的姑娘,你也没什么错,只是谈恋爱还需要一些运气与技巧,并不是合适的人就可以在一起的,所以——”
隋恕突然问了他一个奇怪的问题:“正常的恋爱是什么样的?”
庄纬被他问愣,反问:“冒昧问一下,你们两个谈恋爱都是怎么相处的?”
隋恕简单描述。
庄纬两眼一黑,觉得简韶和他分手还是太晚了,换个人都不会忍他超过一个月。
庄纬举例:“我谈恋爱的时候,会每天和清清说早安、晚安,无论这一天是否能见面。每个星期两个人至少共同出行一次,地点轮流选。比如第一个周末我陪清清逛她喜欢的画展,第二个周末清清陪我去淘马克杯。我的手机壁纸是一起拍的大头贴,她的手机壳是我小时候的照片……我觉得,恋爱就是将一个人喜欢做的事情,变成两个人全新的体验,这段共同的回忆就是谈恋爱。”
电话的另一头安静了一会儿,半晌,隋恕“嗯”了一声。
庄纬无奈地笑。不过他也理解,他不能指望隋恕这样的人能有正常的恋爱观。隋恕的世界观里,一切都可以交换。
可是爱是太奢侈的东西,用什么东西也换不来。
﹉
临近除夕的日子,商场、街头已经变成了红色的海洋。
长居于此的华人对此见怪不怪。这里10月11月满墙是为了迎接屠妖节而用彩色碎米绘制的巨幅Kolam,一进12月无缝衔接白胡子老人。25号一过,圣诞老人一清而空,大街小巷开始唱中文版的“恭喜发财”,一直唱到公历新年与农历新年都结束。
简韶的年货全部置办完毕,在这期间,她也没有再碰到隋恕。
不过去花店取花的时候,店员喊住了她,交给她一只口袋,里面是新鲜的鲍鱼罐头。
简韶想起来,隋恕之前说过市集上的罐头味道一般。
她想了想,在花店留了张感谢的字条。她问店员隋恕现在还会过来吗,店员回答偶尔会过来。
简韶环视花店一圈,还是订了他最熟悉的海棠花:“如果他再过来的话,就给他这一款吧,我把钱提前结给你。”
“好的。”
感谢的花束被取走,隋恕也并没有再打搅她。简韶每次来,都多替他订一束花,算起来差不多够还清罐头的钱。
过了几天,简韶感觉有些怪异。她现在有新的男朋友,怎么莫名其妙给前男友订起花来?
心虚的感觉悄然弥漫。简韶专门给小祈买了一捧玫瑰花,算是做贼心虚的补偿。
小祈头一次收到花,新鲜又兴奋,黏黏糊糊地舔她的脸和手。
翌日艳阳高照,天空却下起绿豆大小的雨点。没有雷声,没有骤风,丰沛的雨水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洒满了临近赤道的热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