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么?”隋恕笑了笑。
他看到自己的身影倒映在她的眼中,很小的影子,十分清晰。
“真的。”
“你不怕我再骗你么?”
“你不是这样的人。”
“嗯,”隋恕看着她的发顶,声音有些温柔,“你是最信任我的人。”
两个人之间的氛围怪怪的。
简韶的脸有些热。
她想将话题重新拉回严肃的方向,便问:“其实对大部分人来说,知道自己的不满也难以真正地改变什么。如果一辈子都无法做什么,是不是不如一无所知呢?”
隋恕的目光依然温柔地聚焦在她的脸上,他总是这样宽容的人,不会细究她穿不穿他准备的衣服,也不会戳破她自卑的小心思。
他问她,如何看待义和团。她下意识背教科书,反帝但是没有反封建,所以失败了。隋恕温声说,它是工具,有用所以用了一段时间,惹祸了、没用了,就被除掉。
他又问她如何看待67火烧英领事馆事件,她知道他想说什么,愤青总是御用工具,有用的时候取个响亮的名号,没用了就送进农村。
简韶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和他看问题视角的不同,两个人闲聊着,慢慢梳理近二十年的各种大型争端。她发现隋恕的记忆力很好,而她似乎也不错。
“我的记忆力是不是还可以?”简韶开心地问。
隋恕笑着同意:“嗯,特别好。”所以两个人聊天总是很容易感受到对方的意思。
他从最开始的时候就不讨厌这样的她。
只不过过往的他们太难像这样敞开心扉地聊天了。
“失权者炮制争端可以火中取粟,年轻人的青春却只有一次,”隋恕说,“前事不忘后事之师,知晓并不意味着必须挑起责任去改变,亦可让自己不做伥鬼与工具。二十岁到三十岁,是黄金般的岁月。如果只能做一件事的话,那就好好地做一点真正喜欢的东西吧。”
雨不知何时已经小了,越来越稀,越来越轻,最后只剩下濡湿的水渍。
简韶微笑注视着他,她在心里默默地说,我知道啦。
和隋恕朋友般的谈话让她感到十分轻松愉快,两个人又聊了几句,她顺道问了一下庄纬和刘安娜是否安好。
“嗯,都好。”
“雨停了,我走了。”
简韶从站牌下离开,湿津津的地面,在鞋子上迅速显出一圈深色水痕。
抬头的瞬间,她忽而看到站牌北面的远处有一道熟悉的身影死死钉在树后,浑身都湿透了。
恍神的工夫,简韶脚踝一崴,在台阶上踩空。
“小心些。”隋恕一把拉住她。
他体贴地没有触碰她的手,只是隔着袖子扶住她的胳膊。
两人的身体距离迅速拉近,简韶听到一道暴怒声当街炸开:“放!手!”
拳风擦过她的身体,直直朝着隋恕的方向挥去。
变故来的太突然,简韶呆在了路中央。隋恕却好似早有准备,闪身躲开了这妒火中烧的一拳。
简韶如梦方醒,顾不上疼痛的脚踝,急声道:“别打了!”
她看到了简祈湿透了的身体。他的眼睛全红了,在酸红的眼眶正中,是冰淬的、仇恨的眼睛。
阴郁的天空,绿瞳闪着幽绿的暗光。
他的瞳孔变成一条尖锐的竖线。那里面是捕食的杀意,以及一闪而过的,因他们的亲密而产生的受伤的忌惮。
﹉
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