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的车灯晃了晃远光,邹良回过神来给他让路。那辆车上的喜字和粉气球还没拆,看着像刚从一场婚礼中出来。
迎春什么时候结婚?邹良始终问不出口。他抱着钱心仪的样子,真的很像一个宠孩子的爸爸,他一直喜欢孩子不是么?
好多酒啊,迎春是不爱喝酒的,他去定亲,酒桌上肯定会吃亏。
迎春是不是要用这辆车去接亲啊,应该不会。到时候,把奔驰借给他吧,邹良会像很久以前打算的那样,随很多很多份子。
路面忽然坑坑洼洼,车身摇摆,酒瓶子磕碰出更大的响声,没完没了。
“叮叮,叮叮叮叮。”
导航在提示:“正在为您规划新的路线”
那首歌也唱到了尾声:“等我们空悲已百年沧桑,再看年轻的模样,你是否只当作人来人往,还是大梦一场。”
“我早已把我家乡,当作你的身旁。”
邹良陷入无边的混乱中,他听见宋迎春在一声声喊他。
路旁是一片荒凉的工地,旧房子地基残存,砖墙已经清理干净。邹良调转车头开进去,拉上手刹把车停下。
作者有话说:
歌是尚东峰的《无骨五花,无我无他》,我当时觉得歌名有点奇怪,听完又很喜欢。
宋迎春惊恐地看着邹良,他开错了路,他不答话,他伏在方向盘上不住地颤抖,整个人病态地痉挛。宋迎春听见他干涩的吞咽声和大口的喘息。
“大良!大良!”宋迎春推他的胳膊。“你怎么了?你说话!”
邹良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艰难地说:“换你来,我开不了了。”
宋迎春赶忙下车,拉开驾驶座的车门,冷风灌进来,邹良缓缓挪动身体,脚刚落地,一个趔趄倒在宋迎春身上。
宋迎春捧起他的脸:“你到底怎么了?说话啊你说话!”
“你喜欢我。”不是质问,不是情话,邹良就这么冷不丁地开口。
宋迎春像是被揭了短,垂下眼。邹良伸手狠狠推搡过去:“你喜欢我的!你明明喜欢我!你为什么要跟别人结婚!”
空旷的工地上,邹良开始失控:“凭什么?凭什么?”
光线昏暗,空气冰冷。宋迎春答不上来,眼看着他的眼眶一点点变得猩红:“你让我怎么办,我做不到、我做不到!”
“迎春,你让我怎么活?你说啊!”邹良扯破声音,哭了出来。
宋迎春往前走了两步,一把抱住他。邹良放肆地哭嚎,像个饱经情伤的傻小子,像个受尽委屈的小孩子。良久,他抵着宋迎春的额头,哆哆嗦嗦地吻了上去。
短暂的一个吻用尽邹良最后的力气,他靠着车身往下滑,瘫坐在地面上泣不成声。
“对不起……”
“我爱你啊,迎春。”
“我好爱你。”
“求你了,别这样对我。”
邹良在呢喃中拽下眼镜,胡乱地擦拭眼泪。宋迎春跟着蹲下来,定定地看他哭泣的脸。
“我们一起走吧。”宋迎春对他说。
邹良猛吸了一下鼻子,清晰的声响,甚至几分滑稽。他睁着湿红的眼睛抬头看他。
“就”宋迎春迟疑了几秒,很快又更加坚定。“我们去别的地方。”
宋迎春扶起邹良:“太冷了,先回去。”
他开的很快,很稳,一路上他总是忍不住去看邹良。邹良恢复了平静,脸像平时一样淡淡的。目光相触的时候,宋迎春能清楚地看见邹良赤裸的脆弱,它们随着邹良的眼泪流淌在宋迎春面前,只这一次,宋迎春知道邹良再也收不回去了。
下了县道,村头的土地庙出现在前方,村道两旁亮着路灯,一盏盏高耸的灯泡洒下光辉,照亮冬夜里的回家路。
宋迎春把车停在院子里,停在合欢树下。他一手搭在方向盘上摩梭着上面的塑胶颗粒,高大的合欢树在夜色下矗立,黑暗给光秃秃的树木抹上神性,它像一个长者俯视着车里的宋迎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