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啊。”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周鲤想不通他为何说得如此轻描淡写,不禁有些动怒,“你是大梁的天子,你的命关乎大梁的安危,岂可儿戏!”
“儿戏?”萧承钤皱起眉,“我只是想把你找回来……”
“可我不要你为我去死。”周鲤打断他的话。
屋内沉寂了片刻。
“周鲤。”萧承钤忽然连名带姓地喊了他,他很少这样喊他的名字,“你看着我。”
周鲤不肯,萧承钤捧起他的脸。
“你觉得,我可以没有你地活着,是吗?”萧承钤的声音平淡轻柔,“你错了,这十二年来,我没有一刻不在后悔。”
周鲤抬起目光,对上他湿漉漉的眼睛。
“我一直在问自己,如果当初,我没有把你逼到离开京城,你是不是就不会死?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你。”
周鲤不忍再听,但萧承钤的声音只是顿了顿又响起。
“不管你信不信,我本来只是想保护你的,我知道你在京城会有危险,可是那个时候,父皇和我都没办法保护你,我只能逼你离开。”萧承钤的声音轻轻颤抖着,“我没想到,竟把你送上绝路。”
你当年为什么要悔婚
当年朝中明争暗斗,萧承钤背腹受敌,他身边到处是别人的眼睛,他越是与周鲤亲近,周鲤就越是危险。迫不得已,才用残酷的方式让周鲤心灰意冷,好远离这些祸端。
萧承钤曾经答应他父皇,缔结姻亲以保根基,却又在大婚当日反悔,引发众人抗议,险些被剥夺了太子之位。当时恰逢边关战事无将领,太安帝将他送出京城暂避锋芒,没想到这一待便是三年。
“我在漠北的时候,走遍了你去过的每个地方,”萧承钤落寞地笑了笑,”你记得琉璃镇吗?那里很多百姓都记得你,还给你修过庙。”
周鲤的记忆一下子被拉回那座多灾多难的边关小城,他点头,“记得,周离,”他指了指自己,“他的老家就在琉璃镇。”
“漠北冬日很冷,夏季又太热,我刚刚到那边的时候,动不动就要生病,有好几次我都觉得自己要死在那里了。我以前不知道,你一直过这么苦的日子,你在给我的信里从来不说这些。”
周鲤握住他的手,“臣皮糙肉厚,自然比不上陛下金枝玉叶,那些对我都不算什么的。”
萧承钤回握住他,“那时候我恨极了这些无止境的争端,终日饮酒,浑浑噩噩,觉得死了也好,说不定还能去下面见到你。后来,是姑姑救了我。”
“我娘?”周鲤追问。
萧承钤点头,“姑姑暗中与我联络,劝我不要再醉生梦死,那时候父皇的处境已十分窘迫,我却如此不孝。姑姑斥责了我,又给我出谋划策。我才好像重新活过来了一样。”
“我娘为什么要帮你?”
“因为你。”萧承钤不假思索地说。
“我?”
“姑姑一直在调查那场战事,她不相信你会判断失误,后来,果然发现了事情的真相。”萧承钤神色愧疚,“而我,却差点让你枉死。”
“陛下,这不是你的错。”
萧承钤低着头,很明显他没有听进去,或许他一辈子也无法释怀。
“后来在姑姑的支持下,我终于得以回京,诛杀反贼,继承皇位。姑姑和我为你报了仇,我也按照你说的话去做了,要成为福泽天下的明君。可我总是想着,如果你能回来就好了。”
“想着想着,就这么过了十二年。”萧承钤苦涩地笑了笑,“我经常梦见你,但梦里的你越来越面目模糊,我便越来越不太敢睡觉。珉儿说我疯了,或许确实如此。”
周鲤无言以对,萧承钤却伸手轻轻摸着他的脸,祈求似的,“就算你是幻象,也暂时不要消失,好吗?我不介意做一个疯疯癫癫的皇帝,任人笑去吧,我都不管。”
周鲤静静看着他,蹭了蹭他温热的掌心,“陛下,你当年为什么要悔婚?”
萧承钤的身体一下子僵住了。他不太愿意回忆这件事,但他确实不可能忘掉。
他停顿片刻,终于开口,“那天卯时三刻,天将将亮的时候,我收到了你身亡的消息。”
周鲤有些后悔问了。
“十一,你说这是不是对我的报应?我当时觉得,好像是你在怨恨我。我捏着那封寥寥五行的信看了整整几个时辰,好像读不懂上面的字一样,松脂在门外催我,我也听不见。只是一抬头,天就黑了。我甚至连哭都哭不出来,这是对我的惩罚吗?十一。”
“陛下,我从不曾怨恨过你,即便是当年你与我决裂,我也不曾怨恨过你。”周鲤笑了笑,“好吧,也许有些些怨,但绝不是恨,你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