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夙坐直了身体,抬头看着正一步一步向她走来的女子。四周黑暗,只有南宫焰是亮的。她走到她面前,含笑看着她,眼神里有许多情绪,最后只融为温柔,对她伸出手,说道:“容夙,我来接你了。”南宫焰来接她了!容夙看着她,心绪涌动,抬手搭上南宫焰伸出来的手。她的手有血,南宫焰的手白皙干净。搭上去那一刻,暖融融的舒服极了。容夙就扬了扬唇角,想到宿柏溪的冬刀,左手一挥,春意弥漫开。万物复苏。小光球惊讶地发现四周生而有之、常年不散的魔雾散开了。像是枯木逢春般。容夙靠着的那颗枯树开出了花。阳光自沼泽外照进来,照亮了整座断魂渊。魔境似乎一瞬间变成了桃花源般的存在。漫天桃花洒落。那是容夙春刀的伴生。她的夏刀一悟出就大成。春刀还要更胜一筹,一悟出直接就是圆满。南宫焰看着容夙,就看到她周身蒙着金光,自她眉心有什么东西溢了出来,缠着她的凤凰虚影,托着她和容夙都飘浮了起来。虚空里,容夙的修为自踏霄境三重一直往上,四重五重六重,一息一重,几息后在南宫焰震惊的眼神里冲上了登天境一重。昂似乎伴有龙吟的声音。南宫焰低眸,惊讶地发现她登天境二重的修为成了登天境四重。那是来自容夙的馈赠。自烈阳地窟石室开始,一直是容夙因为她而提升修为。这很正常。因为她有凤凰血脉。但是现在容夙许久后才睁开眼睛,看到自己登天境的修为、感受到眉心异动后微微惊讶,接着就想到修行界一直以来的说法。四十岁前修到登天境是绝世天才,姚昊苍就是因为这个说法着急冲境才会失败的。三十岁前修到登天境是更绝世的天才,比如储白璧和南宫焰。她现在三十岁。没能成为储白璧、南宫焰那样的天才,好在也没有差太多。容夙于是笑一声,往嘴里再灌一口酒,捧着南宫焰的脸就吻了上去。半壶酒很快就在容夙和南宫焰的唇齿相接里灌完了。容夙舔舔唇,似乎有些意犹未尽。南宫焰脸微红,揽着容夙的腰踩上凤凰虚影。凤凰清唳一声,如一道火般带着漫天红光往南宫族所在青云上城的方向掠去。莫州浮屠城在九州大陆最边缘,凤凰几乎横穿半座九州大陆。于是地面上的修士仰头看去,就能看到耀眼炽烈的凤凰虚影上,有华丽高贵的女子揽着黑衣持刀的女子,自荒芜向繁华而去,最后直直降落在如星如月的一座宫殿里。青云上城上空。白衣蓝边、玄黑腰封的南宫严收了青莲剑,自云雾里坐起,道一声“回家喽”,一步踏出,已经消失不见。青云上城的城门“轰”一声关上,不欢迎的意思显而易见。姚通元和段君鹤脸上一阵青白。至此,三月赌约彻底结束,南宫族、南宫焰和容夙取得压倒性的胜利。几日后。换上一袭新衣服的容夙从星月居里一步踏出,同样穿少主服饰的南宫焰正从外面走进来。族主磨砺九重关通过了。南宫焰现在已经是南宫族的族主了。只是一族之主的地位很至高无上,换族主也是件大事,南宫族光准备继任族主的事宜就要准备好久,因而她也不着急换族主的服饰和称呼。“南宫焰。”容夙看见南宫焰,唇角不由自主地扬了扬,那双向来黑沉沉的眼睛此时笑意潋滟,像极了黑曜石,亮晶晶的。悟出春刀需要万物复苏、如春般满怀希望的心境。那原先是容夙永远做不到的事情。但因为南宫焰的出现,她做到了。于是属于刀修淡漠的面具不复存在。在南宫焰面前,容夙只是容夙。冰山这不就融化成春水了?南宫焰笑一声,很满意眼前主动扑来环住自己的容夙,接着想到自己来星月居的目的,笑容微微收敛,对容夙道:“容夙,姚段两族把那些人送来了。”那些人。哪些人?自然是当年和永兴坊覆灭之事相关、出事后不思补救、反而想着打上罪名置身事外的修士。容夙眼里笑意一滞,接着头一低,把南宫焰环得越紧了。她的唇附在南宫焰耳畔,声音轻轻:“辛苦少主了。”赌约结束才几天,姚段两族会速度这么快,当然是因为南宫族的施压。所以南宫焰没有来见她的这几天也是在忙这件事吧?她还说是准备继任族主。容夙亲了亲南宫焰的侧脸。南宫焰有些顶不住,还因容夙似乎藏着许多情绪的眼睛感到软绵绵的,心里有些痒,又有些无所适从。她就道:“那些人在南宫族大广场,我们去看看?”那就去看看。容夙笑着看一眼南宫焰红了的耳朵,牵着她的手熟门熟路走到了南宫族大广场。第一次来这里时,南宫焰坐在广场石台上的座位上,威风凛凛而满怀杀意。那时她在处置触犯南宫族族规、行事没有原则的族人。容夙走过去,于是听到了南宫焰心里真正的声音。她后来许多次想过,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对南宫焰动心的,是无忧城外南宫焰护住十九座城、以命相挡,还是日月山境里的星合草,或许还有别的什么。容夙没有具体的答案。但她清楚地知道,她就是在那个时候,前所未有地希望南宫焰能够得偿所愿、青云直上、无所顾忌。她沉寂如死水的心在那一刻跳得最快。现在容夙抬眸看去,就能看到原先躺着南宫族族人尸体的地方此时跪了一排人,打眼一看有几十个,穿的衣服都很华丽不凡。姚字和段字来回晃动,这几十人里有姚段两族的族卫、执事和护法之类的,修为和地位都高低不齐。但二十四年前,他们都只是跟随少主左右的族卫。容夙松开南宫焰的手走过去。青山手里拿着天眼录走了过来:“容夙大人,我已经查清楚了。当年旧事这些人都有插手,而且此后也做了许多类似的事,并不仅是受了少主指使。”只是被指使、身不由己的,南宫焰挑了出来,会在问过容夙的意见后再处置。“所以这几十人才是真正的作恶多端、死不足惜。”青山在最后八个字上加重了声音,手一挥,那些人就变得清醒。要死,自然是清醒地死。于是原先安静无比的大广场上就多出了很多声音,怒骂、哀嚎、求饶、哭泣……声声交叠,像极了当年容夙站在永兴坊外听到的声音。只是那些声音要绝望一些,对于容夙来说也熟悉一些。她曾被那些声音折磨了很久,现在再次听到类似的,却只有如释重负。容夙就向前踏出一步,习惯性地想摸出黑刀,只是黑刀断成两半收在储物戒指里面。而深湖在三月赌约里用了太多次,有了一两道缺痕,送去南宫族器堂修复了。“容夙。”南宫焰清冽而温柔的声音在后面响起。她向容夙走来,手里拿着一柄白如霜雪的剑,面上含笑:“用这个。”那是南宫焰的佩剑,也是本命剑。梦魇死境后改名为融魇剑。意思是融去梦魇。当然也是容焰剑,容夙和南宫焰。容夙心绪微动,怔怔伸手接过,剑柄上还有南宫焰的温度。握紧后,掌心正紧贴着剑柄上的凤凰,暖融融的。容夙就拿着融魇剑,在那姚族执事惊惧的眼神里一剑刺出,正中心口,剑拔出,人倒地。几十人,容夙刺了几十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