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湘叹口气,心想,就林延述这个审美,觉得他故意都是高估他了,送礼物审美差这件事,在某种意义上也算林延述的先天残缺了。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天空灰蒙蒙的一片,几朵云耷拉着眉眼,流下冰凉的雨丝滴溅在窗棱上。
阮湘听着外面的雨声,心却怎么都静不下来。她放下笔,侧过头,看到旁边的林延述垂着脑袋,趁着课间的功夫正在小憩。
他似乎睡的极不安稳,眉头拢云罩雾般紧蹙,下半张脸藏在臂弯当中,睫毛止不住地颤抖着,投去小片恍惚的阴影。
阮湘知道,林延述在做噩梦,而噩梦的内容十有八九是他的原生家庭。
林延述在他的家里,好像一直都是多余的存在,父母的眼里只有他的弟弟,无论林延述怎么努力,在他们的心里甚至还达不到及格线的水准。
阮湘不明白,明明像林延述这种出类拔萃的天之骄子,放在哪里都应该是父母宠爱与炫耀的对象。
为什么他会是这样的处境?
她曾经无数次在林延述失意和落寞时,问过他这个问题,后者则永远强装出一副云淡风轻地模样,轻飘飘地岔开话题。他避讳这件事的态度显而易见,甚至最后直到他们分手,阮湘都不清楚原因。
林延述的噩梦似乎还在继续,他唇瓣死死地抿成一条线,指尖微动,似乎在虚握什么,身体抖如筛糠。
阮湘听到他模模糊糊地叫了一声:“奶奶。”他的声音仿佛琴弦被压至最低,紧绷在一起,顷刻间就要断裂。
阮湘愣了下,好心地把他拍醒。
林延述迅速睁开眼,直起身子,他瞳孔有些涣散,不住地喘息着,似乎刚经历了场逃亡。他神色有一瞬的恍惚,但很快便清醒过来,恹恹地垂着头,对阮湘道了声谢。
阮湘拿出一颗糖,递给他,看着林延述还在忍不住颤抖的指尖,轻声道:“吃颗糖,开心一点。”
“谢谢。”林延述接过糖,抖着手把它拆开,送服进嘴里时,牙关都在打颤。
片刻后,他站起身,让阮湘帮忙和徐州请个假,他有事要先离开。还没等阮湘回复,下一秒,他拎起书包,头也不回地走进雨幕当中。
看着林延述逐渐消失在视线中的背影,阮湘想起来,今天是林桦越的洗尘宴。
上一次这件事发生过后,林延述有好多天都异如往常,整个人像是被车轮反复碾压过后的草,碎在地上,印出一道深黑色湿漉漉的痕迹,沉寂在角落里,拒绝周遭所有人的靠近。
直到后来林延述情绪恢复后,阮湘才从他的只言片语中,勉强读出了事情的大致经过。
屋外细雨连绵,阮湘把头倚在门框上,恹恹地盯着手机。
屏幕里联系人的界面停在林延述的名字上,只要她的指尖轻轻往下一点,就有机会帮他规避一场未来的痛苦回忆。
这感觉像是掌握了生杀大权,一个人的喜怒哀乐皆被自己握在掌心。一阵风吹过,几滴雨丝砸在屏幕上,阮湘眨了眨眼,拿指尖擦拭着屏幕,无端心头有些烦躁。
她现在的情绪就像是这被风吹动的雨滴,摇摆不定,心绪不宁。片刻后,阮湘关上手机,安静地回到座位上。
徐州拿着一盒新粉笔出来,问她林延述去哪里了?
阮湘听到外面的雨声越来越大,雨滴降落地速度飞快,几乎要和她心中此刻的悸动同频。
她垂下眼,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知道,他只让我帮忙请个假。”
林桦越的洗尘宴是在晚上,阮湘想,她并不清楚林延述现在会去哪里,也不清楚林延述身上究竟藏着什么无法言说的秘密。
更不清楚自己此刻,为何忽然焦灼的心。
……
阮湘记事簿:
2018年9月1日。
人生在世,努力谨记八个字,他人生死,关我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