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会有纯甜
起初,萧明潇在这道观每天都过得充实。
睁眼便要洗漱穿衣,再为自己张罗饭菜,填饱肚子之后随意绕山消消食,回道观铲雪、洒扫殿堂抑或是什么也不做,看着道长念诵功课经。
三四个月内,萧明潇从没想过走出道观。
他过得无拘无束,日子清净无比,本以为能自得其乐,却怎么也没等到他想要的解脱。
大多时候,他做一样事,做着做着便走了神,脑子塞满了浆糊,混沌含糊地将日子混了过去。意识到这一点之后,萧明潇又感到前所未有的寂寥空虚。
萧明潇自己都觉得茫然,出家原本是他梦寐以求的,如今却觉得这个地方幽深如窖,光稀春少,徒增郁悒。
“出家之人不会因为孑然一身而寂寞,我早说你出不了家。”道长负手而立,回眸冷中带了些温然望向他,鹅蛋脸圆润,绸黑发上披散了一张白纱,愈发显出她的柔和。
“春日已尽,你若是离家出走,家人也早为你肝肠寸断,你不是心狠的主,也不知为何在我这停驻这般久,萧掌门,这地方太静了,不是你的归属。”
萧明潇有些讶异,他与道长相识许久,两人却从未过问对方名讳,道长原来竟认得他。
既然如此,那也应该对他的事迹有所听闻,更知道他曾经有个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徒弟……
萧明潇不禁苦涩道:“道长竟认得我,又何出此言?我双亲早已撒手人寰,哪还有什么家人,又何来离家出走一说呢?”他按捺下心中驳斥自己的冲动,垂下眼睑接着颤声道:“我早没有家了,道长说我出不了家也不算错。”
依照道长所言,若红尘真的眷恋他,若温柔乡确实是他萧明潇的归宿,缘何他在这儿扫了好几个月的雪却从没有人来寻他?
萧明潇现下坚决不想那三个字,只觉得某个狼心狗肺的人早就把他忘得一干二净了,他也不记得某人。
老死不相往来最好。
“你怎么会没有家呢?没有家的人可不会在我这儿每日都等人等得闷闷不乐,扫雪扫着扫着就要和雪地生气。”道长施施然微笑道:“萧掌门,心口不一是修行大忌。”
萧明潇窘迫地想,不会吧,之前他扫雪扫到一半忽然脾气上来了,踩了半天的雪堆,那也被人发现了?那时的他也太白痴了吧。
被戳破有点羞怒,道长又不是那个人,能够对他逆来顺受。
萧明潇不好发作,按下性子好声好气地为自己正名:“我谁也没等,我的气闷暴躁都是老毛病了,才不是等谁,你不要乱讲。”
道长莞尔摇头道:“是了,萧掌门一个人也能活得很好,从来不会为谁生气。”
萧明潇听了胸口一窒,别开脸从鼻间发出微哑的应声:“当然了,一个人很自在。”他说着说着声音愈来愈小,“想吃什么吃什么,想什么时候睡什么时候睡,想死在哪儿也不会有人管。”
也不会有人知道。
他一个人也能活得很好,他才不会因为某人不来找他而生气。
入夏后,道观上总算不那么无聊了。
自那次不算谈心的谈心之后,萧明潇与道长各自相安无事,道长也再没过问他走不走的事,放纵他留了下来。
萧明潇不好白吃人家的菜,最近新学会了干农活,还种了些黄瓜,结出的小黄花特讨人喜欢,就是果实不大喜人,不过两个人,凑合凑合随便吃也能活。
不知是不是他从不下山的原因,日子虽然充实,但萧明潇却发觉自己变得更加敏感脆弱,远胜过之前断了腿的那段日子。
倒是不想死了,就是偶尔呆坐在什么地方,吹了阵子热风,回神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又怕被道长发现继而戳破他,萧明潇好面子的心不死,忙不迭拿袖口蹭掉泪水。
分明知道自己哭的原因,萧明潇却死活不肯下山,非要逼迫自己留在这个破旧的道观上,似乎只要主动迈下山一步,他就输了。
他才不要输。
有时他也会突然想,这个道观偏僻是有些偏僻,有心找的话,总该找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