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清楚,燕州与南陆之间,承诺从来不会作数,只有利益才是维系和平的唯一。
“这场战争过后,燕州也元气大伤,与南陆保持和平是他们最好的选择。”波吕尼只能往好的方面推断,宽慰妻子。
赛赫麦拉他坐下:“按眼下的局面,战后南陆与燕州和谈是一定的,但燕州一定会尽一切手段,挑拨南陆内部关系,让南陆回到过去的分裂状态,只有这样,他燕州才有喘息休养的时间。
如果南陆继续保持统一,就依然会是燕州的眼中钉、肉中刺,恐怕双方之间还是免不了要决一死战,而如今南陆没了神力、没了全甲兵,根本不是燕州的对手。”
波吕尼盯着她:“你的意思是,我们清河四部还是应该依附燕州?”
赛赫麦点点头:“审时度势,南陆分裂,而清河四部依靠燕州支持,成为南陆部族之首,是我们最好的出路。”
“我原意也是如此,所以才会投靠玄机营。”波吕尼道。
“只怕仅仅这样,还不足以让燕州支持清河四部,毕竟现在南陆其他部族都背叛了宗主。我暗地里得到消息,不少部族族长都在想方设法与三大署攀上关系,希望之后的和谈能多得到些好处。”
波吕尼长长叹气:“可惜啊,南陆永远是毁于自相争斗。宗主一世枭雄,他死后,怕是再没有人能一统南陆。”又道,“你说的没错,我们现在没有足够砝码要求燕州站在清河四部这边。”
“如果……”赛赫麦顿了顿,眼里跳动着危险的火光,“我们亲手将宗主的人头奉上呢?”
波吕尼眼睛倏地瞪大,怔了半晌:“这怎么可能?能耗死宗主就不错了,他死后,尸首必然落在玄机营手上。”
“方兆旻并不想真拿一城人的性命去换一个宗主吧?”
波吕尼攥紧妻子的手:“你难道有办法可以现在就杀了宗主吗?”
赛赫麦深吸一口气:“宗主对泊落族感情至深,已成执念。我有一个想法,也许成功的可能性很渺茫,但为了清河四部的未来,愿意拼死一试。”
摇篮曲
傍晚,雨过天晴。
西边空中出现了一道彩虹,阴云褪去后,晚霞也渐渐露出头角,温暖的霞光晕染了半边天空,和彩虹相互辉映,仿佛一切都是那么的平静、祥和。
而此番美景笼罩下的月影城却肃杀阴冷、萧瑟暗淡。难以想象三十个小时前,这里还是一座热闹繁忙的小城镇。
如今满是血腥的街道上难再见一个活人,路上歪七竖八躺着的全是尸体,绝大部分是平民,偶尔可见几个南陆骑兵。
其余还活着的人全躲在建筑物的各个角落,他们睁着惊恐的眼睛,蜷缩着依偎在一起,不敢吃、不敢睡,生怕发出一点动静被那个恶鬼发现。
人们在死亡的阴影下苦苦坚持。大人们勉强可忍耐,甚至年幼的孩童也在这种气氛中静默不语,但尚在襁褓中的婴儿却懵懂无知。
一幢三层建筑的屋顶平台,聚集着四个躲藏的居民,其中一个年轻母亲怀抱婴儿,她不停安慰孩子,但婴儿还是哼哼唧唧地抽泣不已。
“赶紧给他喂奶!”旁边一人压低声音呵斥道。
其实婴儿已经吃饱,年轻母亲刚想解释,另外一人立刻打断她:“哭出了声,我们几个人都玩完……”
其余一人随即也朝这年轻母亲投来敌意的目光。
她别无他法,只能轻轻拍打婴儿的背部,哄他入睡。
但她自己处于极端恐惧之中,浑身发抖,母亲的情绪状态能明显被婴儿感知,再怎样安抚也无法让孩子有安全感。
很快,婴儿便从哼唧抽泣变成了放声嚎啕。
“妈的!”旁边一人眼疾手快,一把从年轻母亲怀中抢过婴儿,死死捂住他的口鼻,让他无法发出声。
年轻母亲顿时发疯了一般扑上去,拉扯撕咬那人,想要夺回婴儿。
剩下的两人立刻一起上前,将她按倒在地,其中一人也去捂她的嘴。
但没想到,一个年轻母亲眼见孩子要被活活闷死,会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她居然挣开了两人的压制,不顾一切冲向那个要捂死婴儿的人。
见这女人一副玩命姿态,那人吓得慌不择路,混乱中不及细想,竟提起婴儿,直接从三楼平台往外扔了下去。
伴随着年轻母亲一声凄厉尖叫,婴儿的啼哭声也响彻整座寂静城市。
“完了!”屋顶上的另外三人吓得面如土色,飞一般从屋顶逃窜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