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晓眉不相信严浩只是在忙工作。他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他们。
6月2日端午节,董晓眉等了一天,严浩都没有动静。她失望地把电话拨到严浩家里。严妈妈说,严浩一下午把自己关在书房。
“你俩是不是吵架了?”严妈妈问。
“还没有,不过正准备吵。”董晓眉说。严妈妈赶紧把电话递给严浩。
“你等一下。”严浩轻声说。
“我一刻也不要等。你到底在躲什么?接个电话都要躲。你告诉我,你最近有没有什么事是要跟我说的?”
“没有躲什么。只是,很多事,很多事。最近接了好几个报纸的股评专栏,我们专版人手不够,还有常规的报道……”
“这不是我想说的事。”
“你问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我一件件说给你。你想说的是什么事?”
“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你想说什么?你说。”
“我说完了!”董晓眉挂断了电话。
“可能严浩就真的是很忙。我也听说他最近忙着浦东新区开发五周年的系列报道。你还记得吧?我们毕业那一年,1990年4月18日,国务院总理李鹏在上海宣布中央同意上海市加快浦东地区开发的决定。哦不对,那一年你还在念大三。”梁万羽想顺着严浩的说辞帮着圆圆谎。
“根本就是胡说八道。”董晓眉低头哭了。“等你见到人就知道了。他这几个月,人瘦了一大圈,头发白了好大一片。写稿再费神,也不至于几个月就把头发写白了吧。”
“你别着急,会有解决办法的。你先回去,不要太担心。”
送董晓眉离开,梁万羽打电话给宋旭东和马文化。梁万羽自己也闹不明白,他这个举动到底是因为董晓眉,还是严浩。如果说是因为严浩,他也搞不清楚这是出于对严浩的谢意,还是歉疚。某些时候他觉得自己好像抢了严浩口袋里的钱,弄得严浩很糟糕。某些时候他又觉得,每个成年人都应该为自己的决定埋单。严浩看不起他梁万羽的直觉,那么看看今天这一切,看看严浩的直觉如何!
梁万羽只字不提他跟严浩2月份的事。眼前的局面是,严浩的父母已经把存折都给了他,要他买房结婚。但他肯定遇到了什么说不出口的困难,不然几兄弟不至于四个月见不着他。
“他现在到底缺多少钱?”马文化问梁万羽。
“就是买房、结婚的钱吧。我们都知道他父母给了他25万。这就是底。”
“这小子不声不响地做了什么傻事啊!晓眉打电话也说不清楚,干着急。”
马文化没挣多少钱,他要养家,还得照顾农村老家。宋旭东全家的积蓄,还不只是他自己的,全都搭在华变电能的原始股上。梁万羽很清楚,这时候要大家筹钱,各有各的难处。
梁万羽没有征求大家意见,直接给出的方案是:钱由梁万羽掏,事情交给宋旭东出面处理。怎么解释不那么重要。说是宋旭东跟朋友借的也罢——严浩也知道宋旭东拿不出钱。说是……反正这事交给宋旭东去编,但绝不能提这钱是梁万羽出的。让严浩先平稳渡过难关。什么时候还钱嘛,以后再说。
“万羽你小子哪里来这么多钱?”马文化大吃一惊。
“哎呀我说马大哥,这事重要吗?”梁万羽不耐烦。
“不是……”
“这事儿就我们三兄弟知道,任何人都不要走漏风声,尤其是董晓眉和严浩的父母。”梁万羽再三叮嘱。
严浩的婚礼最终还是安排在这一年的教师节。这也是严浩父母最初的想法。他们按揭买了富丽公寓的两室一厅,不是三室两厅。
婚礼那天,严浩的父母在华山路安排了热闹但不铺张的宴席。待众人散去,严浩让董晓眉先陪他父母回家休息。“我们几兄弟再坐会儿。”
严浩重新拿了瓶白酒,四人在杯盘狼藉的婚宴大厅中间找了张桌子坐下来。他已经有些东倒西歪了。“来,我们几兄弟再喝一杯。”
“今天晚上你不应该早点回家吗?我们哥儿几个,什么时候喝不成?”宋旭东说。
“看来是还没喝够。”马文化补白。
“大部分时候喝的都是白水。你以为都喝酒,那我早就倒下了。”
“改天再喝吧。”梁万羽轻声说了一句。他情绪很复杂,说不清道不明。
“不不不,这将是今晚最后一台酒,也是最重要的一台酒。旭东,马大哥,万羽,严浩有今晚,全靠几位兄弟。我先干了这杯。”
酒杯端起来,大家一起祝贺严浩又完成一件人生大事。
“可是我他妈怎么也没想到是以这样的方式完成。”在这个大喜之夜,严浩酒劲上来,2月份的惊魂一日也浮上心头。憋了半年多,他会影响很多人观点的知名专栏作家,此刻委屈得像个孩子。他卷入一场血腥的搏杀,他辜负了父母,辜负了董晓眉的信任。25万的外债让他根本看不到尽头。
宋旭东和马文化一个劲地安慰严浩,说什么你还不到30岁,你在媒体有这么多资源,没道理被一时的挫折击垮。如果只是考虑挣钱,一个著名的财经记者,想挣钱还没有办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