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楼女子自然过得越发艰难。
恩客来来去去,虽说有避子汤可喝,但偶尔总会发生点意外。大多数从她们肚皮里钻出来的孩子,还没睁眼就会被溺毙在后院的水缸里。
但为了纪念这几条曾来过人间的小小生命,女子们还是会挨个给他们领个小名,这般一来二去的,就到了“七”。
有些当娘的比较心软,就会咬咬牙将人留下来,一口饥一口饱的将人喂大。但这些孩子也一般活不长久,岁便夭折了,反倒惹为娘的心碎。
在这糟糕的时机,小七降生了。
小七的娘亲和其他任何青楼女子不同,刚来青楼其实不多久,还处在对恩客容易生出朦胧情愫的时候。
有时候人家的一句甜言蜜语,她就会记好久,人家说的为她赎身的话,她不细想也就信了。
来青楼的小半年后,她就频繁犯起了相思病。
大姊姊担心她,劝她:“男人没有能信的……他去了,就不会再回来了。”
二姊姊嫉妒她,劝她:“那男人又穷又丑,真不知道你看上他什么。”
老鸨想着拿她卖钱,劝她:“去做林老爷的第二十房侍妾多好呀。要是能当上侧夫人,那可真是享福一辈子呢!你呀,就是鼠目寸光。”
小七的娘亲一开始不信,那郎君说的话如此动听如此真诚,怎么可能是假的呢?
但一月过去……二月过去……三月过去……
该来的燕子却迟迟未归。
她终于信了。
大姊姊松了口气,以为她终于要忘了那男人,重新开始了,然而她却忽然的玩起了一哭二闹三上吊。
一会儿哀怨凄婉地啜泣:“立郎是不会骗我的……他定是出了事。”
一会儿又痛苦地嘶鸣:“大姊姊,大姊姊,你且替我求求妈妈……让她放我走罢!我要去寻立郎,我要寻他问个清楚!”
大姊姊头疼不已,从她手里夺过那条上吊用的白绫,恨铁不成钢地怒骂道:“旁人说,你便信了?我比你来得早五个年头,还不是只能在此处蹉跎?立郎立郎,离郎离郎,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来赎你!”
这话无疑是当头喝棒,小七的娘亲一愣,喃喃着“离”字,滑落在地。半晌,她揪住大姊姊的袖口,哀切一叹。
“大姊姊,可我……可我怀中,已怀上了他的骨肉……”
“这话可不稀得乱说!”大姊姊听得此话,连忙一把捂住了她的嘴,“不管你是有没有,都当他没有,到时候一碗药汤下去,躺上几日,便何事都没有了。”
见她不回答,大姊姊又压低了嗓音,补充道:“你与我们不同,正是青春的时候,现下多挣些钱傍身,才是紧要的……”
小七的娘亲犹犹豫豫,始终对这肚子下不了狠手,犹豫着犹豫着,眼见就要临盆了。
大姊姊不准她多吃两口饭,怕肚子大了,要被人发现,还时常勒令她在楼上楼下多走两圈。
但说来也是奇怪,她不像个怀胎十月的孕妇,那肚子不过小小一个弧度,到了冬天,多披一件外衣就要看不出来了。
在几个女子合力掩盖下,老鸨没发觉任何异样,正拾掇着想把小七的娘亲卖给林老爷。
林老爷催得紧,非得让人过几日就进门,她们没有办法,只能想办法给小七的娘亲喂药催产。
在一个寻常日子,小七降生了。他光溜溜地从娘亲身下爬出,那与旁的婴儿完全不同的诡异模样,吓晕了两位姊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