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灾厄源泉,什么腥风血雨,什么不幸,全都是泼到神兽身上的污水。
郑瞿风苦笑着说:“不,一千年前,根本没有什么大战。”
姜朝眠怔住了,“……什么?”
郑瞿风反问他:“你觉得闾丘侯厉害吗?”
姜朝眠不明所以,看了一眼伏商之前被闾丘侯刺伤的地方,斟酌道:“还可以吧?反正我根本打不动他,而且他还伤了伏商。”
郑瞿风摇头:“不,闾丘侯修炼的功法本就是更擅长偷袭。他没有与你们正面对抗,钻了空子,你们没能
“您说的没错。”
郑瞿风磕完头没有起身,仍旧跪在地上,口中的称呼不知什么时候悄悄改了,也不再撑着一副老前辈的壳子,脸上只剩疲态,还有长期郁结于心留下的悒闷之色。
“无论我等如何认为自己师出有名,对梁渠一族而言,我们都是罪人。”
伏商没有说话,表情不辨喜乐,宛如一尊冷酷的塑像。
姜朝眠与他十指相扣,后背紧贴着对方的心跳,但见到郑瞿风下跪时,依然忍不住心惊肉跳,频频回头想要确认他的状态。
修仙者大都一身傲骨,拜天拜地拜神灵,梁渠早不是旧日的神仙,能让郑瞿风行如此大礼,书院曾经究竟做了什么罪不可恕的事?
“如您所说,修仙界对上善战的战神梁渠,本来没有任何胜算,”郑瞿风接着说道。
梁渠一族太能打了,再往前数几千上万年,传说中的上古时期也偶有战争发生。梁渠之所以能成为活到最后的神兽,就是因为他们族群很少折损成员。
因此一开始,周淙提出这个荒诞无稽的设想时,众人都只当天方夜谭。
直到周淙拿出了详细可行的计划。
先前说过,周淙是个极有悟性的人,不仅在修炼上,心计上也是一样。当时每地都有不少供奉战神梁渠的人家,出于对信徒的庇护和自身历练的需要,梁渠一族偶尔也会在妖魔现身时,化作人形,前去斩妖除魔。
“周淙便联合几派掌门,在这些事件中打着梁渠的旗号捣鬼。”郑瞿风说,“一开始只是横行跋扈,把事情搞砸。到后来慢慢演变成与妖鬼相勾结,反过来残害人类。并且每每完事,总会想办法留下证据,令对方认为是梁渠所为。”
人界那时本就动荡不安,战乱不断,有了三大门派暗中的推波助澜,再有若干“事实”作为佐证,梁渠本身会带来灾厄的流言迅速传开,甚嚣尘上。
当然,“神”的覆灭不会那么容易。
这个“迅速”的过程,其实也花费了数十年的时光。这点光阴对凡人而言已经足够代际更迭,对修仙者来说却不过尔尔。
就这样,在周淙的带领下,原本应当匍匐在神脚下祈求庇佑的人,一点一点反过来蚕食了神灵。
梁渠一族并非对此全然没有察觉。
但说到底,神兽终归还是兽。兽是简单的,纯粹的,如何能与复杂的人心相抗衡?
更何况,梁渠一向被当作信仰高高奉起,即便意识到谣言的存在,也找不到下面的源头,无法控制,更不知道要为自己澄清——
信徒的信仰从来都不是神主动要来的,在信仰溃散之际,神自然也不屑于加以挽留。
无法为自己证明的神,就像一个活靶子,承受了人们所有找不到发泄对象的怨气。
人们有多努力将梁渠捧上神坛,就有多用力想把他们推下来摔碎。
姜朝眠哑声道:“所以,你们煽动众怒,趁机杀了梁渠一族。”
“不是我们,是他们自己杀了自己。”
“你说谎!”伏商骤然暴怒,厉声喝道,“这不可能!”
郑瞿风咚地一声叩首在地,再抬起脸来时,神色中充满悲哀和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