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那是柯潭,我家!”
车子已驶入联盟境内,路过田野、村落和小镇,景致其实与敌国的乡村相差无几,但士兵们的心绪却大不相同了。那个喊着家乡名字的士兵甚至跳下了车,摘了帽子,躺在田地里大声呼喊:“我回来了!”
陈今打了个哈欠,伸手在路边扯了一把草。
眼镜儿问他:“欸,你家在哪来着?”
陈今叼着根狗尾巴草,含糊道:“跟你说了八百遍了……在首都,离这儿远着呢。”
眼镜儿推了推眼镜,“哟,没想到你这小子住在大都市啊。”
眼镜儿这个知识分子,不知怎么,每次一本正经地开玩笑都让人特别想揍他。陈今给了他一拳,“都市个屁……”
他和这个城市灯红酒绿的一面不熟,他从小就知道,再繁华的都市也有老鼠落脚的地方,积满灰尘的仓库、四处漏风的桥洞、无人看守的公园,哪里都够睡一晚上。
直到有了弟弟,他才明白第二个道理:即便是再小的角落,那也是家。
眼镜儿在随身携带的记事本上写下了今天的日期和每个经过的地名,继续跟陈今说:“打完仗,我想再去念书。莱斯大学,在首都,你听说过没?”
“没,”陈今骂了句,“妈的,我怎么可能听说过,我又不上大学。”
嘴上这么说,他却暗自记下了大学的名字,他想着,万一将来有机会送他们家陈天天去上大学呢,这些东西总得提前留意着点。
傍晚,运输车抵达了柯潭驻军基地。
经历了漫长车程的士兵们没有一点儿疲惫的神色,所有人都沉浸在回家的喜悦中。虽然他们来自全国各地,操着不同的乡音,但只要听到熟悉的语言,便都会觉得是回家了。
晚上,指挥官破天荒地给士兵们放了假,让他们在镇子上自由活动。
陈今和眼镜儿、水牛,三人在一家饭馆里吃了顿饱的,出来时刚好赶上集市最热闹的时候。当地居民知道他们是从前线回来的,纷纷塞给他们各种东西,有个热情的beta姑娘直接亲了水牛一口,水牛差点乐晕过去,陈今和眼镜儿也因此笑了他一路。
路过一家装饰华丽的店面时,陈今不自觉停下了脚步。
橱窗里放着各式各样的八音盒,在灯光的映衬下,像艺术品一样。
陈今知道自己眼光很俗,怎么看都觉得那个花里胡哨、做成礼服形状的八音盒最好看,要是婚纱就更好看了。再一看价签,果然不出所料,他根本支付不起。
“看什么呢?”眼镜儿拽了拽他。
陈今收回目光,搭上他的肩膀,“没啥。走吧,买酒去。”
对于刚离开前线的士兵来说,今晚注定是个狂欢夜。
有人在小镇的酒馆里喝得酩酊大醉,搂着刚认识的oga谈天说地,有人攥着全部的钱,去高档餐厅里消费了个痛快,还有抱着和自己母亲相像的妇人大哭的。
陈今也喝了点酒,眼前有些发晕。
眼镜儿笑他喝多之后的反应很独特,别人喝多了,要么说胡话要么睡大觉,只有他,开始数铁皮盒子里的钱,越是数不明白就越要数。
陈今这次倒是不想揍他,他大刺刺地岔着双腿,坐在营房外的石阶上,捏着一把钞票,笑得露出虎牙。
从镇上回来的士兵见营房门口被堵住了,索性也不进屋了,跟陈今一样就地坐下。不知怎么,人越来越多,石阶都快坐不下了,大家勾肩搭背地靠在一起,哭或者笑似乎都很合理,脱下的军帽随手丢在一边。
春风吹过他们年轻的面庞,不忍戏弄,只带来故乡温柔的问候。
数万个同陈今一样的普通士兵,对接下来的命运一无所知。
他们甚至永远没有机会了解完整的行动计划,因为他们不过是战车上的一颗颗螺丝钉,能做的只有服从命令,冲锋,开枪,直到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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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快乐!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