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宁津仅仅说了三个字,苏愉发热的脑子算是冷静了下来,但她始终还是坚持不要老头的钱,哪怕最后老太太也跟着劝说她也没要。
“爹,妈,如果我是没钱,缺了这笔钱我吃不上饭,你们给我肯定要,但我现在一个月七十三的工资还问七十岁的老爹要看病钱,我做不出来这事,也没那个脸,更不想我老了之后我儿子指着我说当初要了姥爷的钱,带我看病也要我出钱才行。”家里钱都在她手里,苏愉想着这趟出行都是她在付钱,宁津可能也不清楚到底花了多少钱。
她说:“这次去看病,从车票到给孩子们买零嘴一共花了二百三十八元八角五分钱,火车票一人十七块五,一来一回三个人就是一百零五,你看病拿药也就将近一百二,还包含垫付的中药钱,也就是说你一年单单是喝汤药要两百三四十,是我三个月的工资,钱是不少,但人生病是没办法的事。”苏愉看了眼男人,抿了抿嘴,继续说:“今天如果不是你生病,是宁津或是平安,我一样会掏钱给他们治,就算是打了我的婆婆,将来她要是有这一天,只要宁津愿意给治,我也掏钱。”
如果说刚刚还有点气,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苏愉就理解了宁津,设身处地的想,如果公婆病了,宁津的兄姐不愿意管,把不分她家产不给她带孩子的公婆推过来,她也不愿意,哪怕掏钱她心里也有气,有憋屈。
苏愉声音软化了,说:“爹,今天我不问你要这钱是为了你们老两口生活宽裕一点,但你们的钱可别都补贴给了我哥我姐,看病是一回事,你们补贴是另一回事,给他们了就不能漏了我,甚至我要更多。”
“不会给你哥,以后但凡我给你三个姐一颗花生都要给你抓一把。”苏老头心里酸酸的,老幺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他也不再逼她收这一百块钱,他说:“等过两天,趁小宁还没走,你喊老大老二老三都回娘家聚聚,我跟你哥分开过的事怕是她们还不知道,顺便也说说以后的事,不管多少,跟她们相比,我不亏了你。”他现在脑子有点乱,只是有个想法,他还得琢磨琢磨。
晚上躺在床上,苏老头突然想起一件事,披着衣裳出去,问:“头发还没干?”
“快了,你怎么出来了?睡不着?”
苏老头直接脱鞋坐鞋上,问:“我刚刚想了想,怎么没听你提过孩子?你是也病了生不了还是你俩商量好了不生了?”
“不生了,我们响应国家政策,家里有两个孩子就行了。”苏愉看了眼屋里,宁津被两个孩子缠讲去晋城的事了。
苏老头咳了两声,弯着背叹了口气,算了,小两口的事他不再管了。
“老幺,别提给我跟你你妈养老送终的事了,你好好想想,对宁津来说,他娶了你,他带的有平安你带的有小远,你俩都有工资,也差不了多少,你俩又不准备再生孩子,难道你还要拖两个老的过来?当谁是傻子呢?你们这种家庭他愿意把工资交给你,乐意受你拿捏,愿意陪你带我穿过好几个城市去看病,不错了,你可别做过了,没几个男人能做到他这一步,我自认如果我是他,你今天说要当半个儿子给我跟你妈养老送终时我都得甩脸子。”
苏愉没说话,老爹说的她都懂,如果是她一个人带小远生活,接两个老的过来住是她一两句话的事。但婚姻讲究的是你情我愿和均衡,老两口生她养她是真,于她有恩也是真,但他俩没生养宁津,家产也没随她嫁过来,让宁津突然给丈人丈母娘养老送终是一件特别为难的事,他对只生没养他的爹妈都没什么感情,何谈恩义更淡的丈人。
“我是你爹,说话难听也是为你好,也不怕遭你怨,你做事别由着性子来,你能挣钱养家宁津也能,你对我跟你妈好也想想宁津爹妈,你不愿意跟他们那边打交道,宁津也有他的想法。”苏老头起身准备进屋,走之前还补了一句:“噢,对了,我跟你妈不会搬到这儿来跟你住,我们在乡下有房有地,你也别打歪主意。”
关于搬来镇上让老幺养老的事,苏老头想都没想过,他心下想,这次不论老幺是卖乖还是威胁,他都不会住过来。
宁津听外面的说话声没了,又等了一会儿才开门出来,看苏愉还在外面,他拎了个小板凳走过来,顺着她的视线看月亮,先开口说:“爹又训你了?”
“可不是嘛,老爹这人活的通透,难怪村里人吵架了喜欢找他判个公道是非。”苏愉耸了耸肩,偏头看向他,看着他有些闪躲的眼睛,说:“对不起,今晚的事我没跟你商量又独自做决定了。”
宁津揉着她手没话说,好的歹的都让她说了,就是有气也没气了,“那你记得改,家里的事、亲戚的事要跟我商量。”他无奈妥协。
“嗯。”苏愉手撑着下巴,继续说:“我想了想,你爸妈把家产留给你哥了,如果将来病了你要接他们来养老,我肯定也不乐意,所以我就不接我爹妈过来住了,而且我爹妈也不愿意来,但我肯定还是要照顾他们的,你没意见吧?”
宁津松了口气,“我有意见的不是照顾你爹妈,是觉得不公平,你哥有房有钱,你三个姐姐也不负担爹妈的养老,都压在你身上,我总会忍不住怀疑我们是不是被骗了。”尤其是丈母娘明显对儿子还不死心。
“心放肚子里吧,我老爹死都不肯跟我们住。”苏愉撑着他腿要起来。
“哎,你之前说我爸妈病了你也会掏钱,我怎么感觉你说的挺不情愿?”
“就不情愿,你没听错。
“那你还说?”宁津好笑。
“要不是喜欢你我才不愿意说这话,不过我可跟你说了,真有那一天也是你照顾他们,我掏钱可以,但别指望我动手,谁让你爹妈待我不好的。”苏愉趴在男人身上,对着他耳朵说。
哎,真不害臊,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宁津心里舒坦极了,但面上没有表示,背着她往屋里走,说:“你放心,我爹妈看不惯我,不会跟我们住。”而且老大老二也没他大舅哥那么没良心。
两人走到门口,苏愉从他背上溜下来,开门进去,里屋的说话声也跟着断了。
两天后,苏愉去通知三个姐姐明天中午回娘家聚聚,说是爹下的命令,只要大人过去,小孩就不去了。
四个女儿女婿都到了,苏老头让老幺去村里找村长还有他们本家的堂叔,让老大去喊的荣兵跟他媳妇。
“昌国,喊我们来是有啥事说?”胡子花白的老头看着院子里突起的围墙,又看了眼坐在门槛上耸拉着头的荣兵,心里只叹丢人。
“堂叔,麻烦你来做个见证。”苏老头也没关大门,他家的事本就是村里的笑话了,如今也不在乎多一件少一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