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放低头看了一眼,那是留着一头黑色齐刘海短发,架着眼镜,身着蓝白色校服的陆晴,她表情局促,手里拎着自己大大的书包,看起来很紧张不安,那双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迷茫与忧愁。
“那时候,晴晴的性格还不是现在这样呢,她内向极了,很怕人,吃饭的时候都一个人躲在洗手间里,必须要我亲自去找她才会出来。那时候我真是想不通啊!明明一个出生时候那么阳光,那么活泼,那么开朗的小女孩,我弟弟和弟媳会把她养成这副样子!”
郑女士叹了口气,似乎至今说起和陆晴重逢的那个场面来,仍然令她无法释怀和原谅。
陆晴再也坐不住了,她站起身来,指了指厨房提醒郑女士:“姑姑,厨房里的鸡汤好像快炖干了!”
“哎呀,你不说我都快忘了!”郑女士一拍大腿,立即站起身来就往厨房走去了。
见她离开后,陆晴立刻将陈放手里仍在看的相册拿走,一把合上了,红着脸对他说了一句:“不用看了,这没什么好看的,我姑姑说话有点夸张,以前我是内向,但也没那么内向的。”
陈放若有所思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淡然说出了令陆晴有些惊讶的话来:“没有什么内不内向的,做自己就是最好的。”
她转身去走回房间里放相册,脑海里止不住的思考起了陈放说的这句话。难怪他能成为这样一个随性而洒脱的人,做自己这件事,或许对陈放来说,一直是件很简单也很容易的事情吧?
可他并不会懂,于她来说,她的人生经历中,有太多不能做自己的无奈,因为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她就必须学会面对现实,并且学会在任何环境中,都拥有能够坚韧生存下来的能力。
或许,这就是她和陈放这样的人,最本质的区别?
“好啦,快来吃饭吧!”当她回到客厅里,陈放已经在帮郑女士摆碗筷了,她赶忙走上前去帮忙,看着他娴熟的帮忙干活,没有丝毫抗拒和做作,倒并不像个处处需要人照顾,锦衣玉食的富家少爷,这令陆晴有瞬间的恍惚。
郑女士招呼着他们坐下来,又开始给他们一人盛了一碗清亮而不油腻的鸡汤递过去:“小陈,都是些家常菜,你不要嫌弃啊。”
“这些菜很好,姑姑,您的厨艺很棒。”陈放站起身来恭敬的将碗接过去,还不忘礼貌的夸赞了一句,这话令郑女士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陆晴喝了口碗里的汤,扫了他一眼,这人太天真了,殊不知郑女士留着大招还没放呢。
果然,郑女士坐下来后,凌厉的眼神一抬,就进入了对陈放最重要的查户口环节:“小陈啊,听说你在江航做机长,你真是年轻有为啊,那里待遇怎么样呢?”
“待遇还行,年薪150万,飞四休二,有年假。”陈放淡然回答了郑女士的问话。
一旁听着的陆晴瞪大眼睛,虽说她早就猜到机长的年薪会上百万,但是亲耳听到陈放说出150万这个数字来,仍然令她感到震惊。
更不必说,自己所在江州电视台,虽说有编制,但是天气预报栏目很常规,并不是什么能招来很多广告商的新兴节目,所以她的年薪是35万,这比起陈放来要逊色不少。
郑女士听了他的答案,笑了出来,又给陈放碗里夹了一筷子菜:“那小陈,你是真的很优秀啊!你这工资水平远超同龄人很多倍了。你爸妈把你培养的这么优秀,他们工作应该也不差吧?”
陆晴从汤碗里抬头,叹服于郑女士这盘问的能力,她真没想到,话还能转的这么自然,直接从陈放身上转到他爸妈身上去。
“我爸经营地产公司,我妈帮忙一起打理。”陈放显然有备而来,仿佛所有的问题都提前预料到了,回答道。
地产公司?陆晴这下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一个股份和分红就能让他买起这么贵的车,而程颖颖上学时候就能听到陈放是个超级富二代的传言了。
郑女士的表情变了一下,更加恭敬了起来:“那真的很不错,我们晴晴算是高攀了你。”
这句话让陆晴低着头觉得有点难堪,论出身来说她确实比不上陈放,但谁想陷入这种比较呢?本来她就一个人生活挺好的,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并不需要进入婚姻中去。
但她怪也只能怪那一晚上自己闹出来的乌龙,脑子断片!她止不住又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
“没有,姑姑,陆晴也很优秀。”一道低沉的声音突然在陆晴耳边响起,令她惊讶,竟然是陈放说出来的话。
郑女士兀然听到陈放说出这句话也愣了一下,随即她看了看她们两人,止不住又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吃完饭,在郑女士的安排下,陆晴得亲自送陈放到梧桐巷口,到巷口还有些距离,夜色沉沉,巷子里的气氛和谐宁静。
两人一前一后的往前走着,并没有说话,路边静谧的草丛里时不时传来蟋蟀的叫声,陆晴抬头看了眼陈放的背影,他走的离自己很近,似乎看起来又有些远,身形高大挺拔,在昏黄朦胧的路灯下,有如一尊好看的雕塑。
陆晴低下头走路,心里仍然有些紧张,现在陈放来见了她姑姑,他算是完美过关了,可明天却轮到她去陈放家里了,她真的能够完成那个艰巨的任务吗?
“哎呀。”光顾着走神,她根本没有察觉到陈放的脚步,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于是她毫无意外的撞上了对方宽阔窄实的腰背上。
陈放身上的木质薄荷香味传来,陆晴有些狼狈的摸了摸自己被撞红的鼻头,抬头气恼的看向陈放,他这是干嘛呀?明明走路走的好好的,干嘛突然又不走了?
他高大的身影转过来,那双即使在昏暗的夜色里,也非常有神的黑眸紧紧锁住她,这狐狸精又要干什么?陆晴脸红了一下,不自觉往后退了两步,却没想到她身后就是砖墙。
陈放骤然伸出一只胳膊,骨节修长的手指撑在她耳侧的砖墙上,低头俯视着她,挑了挑眉,向她沉声问出了一个,令她意想不到,瞬间面红耳赤,尴尬至极的问题来:
“陆青天,我高中的时候,真就那么招你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