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日后。陕西,米脂。朱载坖的车架在烈日之下慢悠悠的行进着。谭纶被皇帝拉进自己的车内,一起同行。说来有趣,皇帝来的时候是戚继光在车内。回去的时候是谭纶在车内。东临巍峨的山峦,西接黄河支流的浩荡水域。无定河如同一条蜿蜒的银带,将这片土地温柔地拥入怀中。在这里,大地的轮廓被巧妙地塑造成一个巨大的天然“凹”形,东西两端高耸入云,而中央则缓缓下沉。“这环境也挺好的啊?”朱载坖心里想着,继续打量着外面。远处的几个村庄貌似在办喜事,朱载坖隐隐约约的听到了喜乐。山坡上的绿色还算浓厚,山脚下有数十个白点。那是在放牧的羊群。“事态多变啊!”谁能想到,就是这一片土地,在短短五十年后天灾人祸不断。粮食不收,天气干旱。最终让一个叫李自成的年轻人活不下去,揭竿而起。米脂,就是李自成的老家。朱载坖此行特地要经过这里。他自己也说不上是为什么,就是想来看看。他对这个葬送大明的人,有着悲悯之心。乱世出枭雄。老朱家自己把天下搞乱了。那皇位易主也是理所当然的。李自成也只是不想饿死,冻死,累死的普通人而已。谭纶听着皇帝的感慨,问道,“陛下可是想起了什么?”“是啊,一些人,一些事。”“臣也想起一个人。”“谁?”“粟在庭!”“朕知道你们的故事!”,朱载坖把目光从车窗外收回来,“感谢你,拉了他一把!”“不然,就可惜了一个未来之星!”“皇帝对他的评价这么高?”,谭纶心想,“看来到了北京,得多跟他书信往来,巩固一下情分!”谭纶不是圣人。他活的很真实。他是进士出身的青年天才。也是深通军务的栋梁之材。更是见有利可图,便会付出行动的官员。只不过在大是大非面前,他往往能把国家的利益放在自己之前。对穿越者朱载坖来说,这应该是一个青年才俊最基本的认识和素养。但你看看这个年代。有几个谭纶?“哈哈哈,其实臣也是有私心!”“当时他们县的知县苦苦哀求。”“我想,如果这孩子真是天才,我拉他一把,让他欠我人情,没什么不好。”“如果他不是,我就权当去白林寺烧香拜佛,就当没见过这个人!”“还记得他们知县写信告诉我,粟在庭得状元的圣旨直接送到了他们县衙。”“因为粟在庭的家…没了,是吗?”“是,陛下!他唯一的邻居也莫名其妙搬走了!于是圣旨只好发到县衙。”“臣叫一个懊悔啊!”“你懊悔什么?”“都怪那知县不早说,我要知道他是孤儿啊,去赶考前就收了做义子啦!”“哈哈哈,坦诚!足够坦诚!”,朱载坖笑了笑,“朕就喜欢你这种性格!”“对君父坦诚,也是忠的表现!臣没什么本事,只有忠心尔!”“别这么谦虚!入阁之后,大战的事务还要指望你!你没本事可不行!”“别指望那二位阁老会帮你!他们忙的事足够多!”“嘿嘿嘿,臣自然不会让陛下失望!”~~下午,皇帝的车驾停在了县外的一处草地之中。大部分人马都进了县城内。皇帝不愿意挤在城中,一千名士兵列阵警戒后,就搭个帐篷休息在了那里。皇帝来到,县内自然要戒严。但就在这所有人都不准外出,全城戒严的夜晚,一个寺庙地底下,聚集着数百人。“赵山,你要害死我们吗?”黑暗的地下密室里,一个老人正在质问对面的年轻人。他们就是赵全,赵山师徒。“师父!如今的情况下我们只有一次机会!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自从朱皇帝收复右翼之后,我们很难在长城内外行动自如了!”“前段日子,朱皇帝亲临板升城那些蒙古人可是砍了一百个教众的脑袋,来给他助兴啊!”“而那些秃驴呢?刚开始还加入我们,可没几个月又四散逃离!”“他们本就是乌合之众,要成大业,还要靠我们白莲教徒!”赵山心里也实在是窝囊。本来,他们悄悄潜入陕西后,联络那些秃驴。一时间,规模增加到了几万人。但是那帮东西,在寺庙富贵惯了,根本就不适应白莲教徒清贫的日子。更无法忍辱负重,克服困难,耐住性子。再加上因为边境常有战事,很多秃驴心怀惶恐,自己就逃了。“为师说过了!要徐徐图之!不能心急!”“师父,朱皇帝浙西进入陕西,那是自投罗网!”,!“这次放过,朝廷还计划着西征,谁知道他们是走出嘉峪关打仗的,还是奔着我们来的?”“我们只能先下手为强!”“朱皇帝就在城外,我们完全可以刺杀!”赵山跺着脚,怒气冲冲。“你!你居然敢顶撞为师?”“来人!把他拖出去,打死!”单膝跪地的几百个教徒,无一人应声。“你们聋了吗?”“本尊说把他拖出去打死!你们要违抗我吗?”人群还是纹丝不动。“呵呵,师父比老了,唯唯诺诺了!”“时代该交给我们年轻人去征伐了!”说完,在赵全震惊的无以复加的眼神中,赵山转过身。“起来!”三百个教徒齐刷刷站起来。赵全背后一阵发凉。“你们?你们…”“你们要谋反吗?”赵山被这句话逗笑了。“哈哈哈哈,师父,白莲教不谋反还干什么?我们本来就是谋反的!”“您老就乖乖待在这里吧,徒儿们前去擒龙!”“你怎么擒?就几百个人你怎么擒?你会暴露我们的!”“徒儿已经通知了在山西,四川,河南湖广潜藏的众教徒。”“你…你…”“明日一早,徒儿会有两万兵马在城外集合!”“明日破晓之时,便是改朝换代之日!”“白莲万圣!”~~凌晨,城外,马圈。一名马夫在给军马喂饲料。麦麸和豆类为主的精饲料,混合着盐,马儿吃的那叫一个香。“李海!”“哎!”“那一排不用加盐,白昨已经吃过了!”“好了!”李海,米脂本地人,在驿站当马夫。他养的马都是壮大肥厚,是驿站内公认的养马好手。因为这些军马是皇帝随行军的军马,它们的喂养也落到了李海身上。喂完了马,李海来到了自己的住所—一顶简陋的帐篷。他进去取了一壶酒,来到外面生了火,喝着酒。“嗨,军马就是好啊,又高又挺。”“跟咱们驿站的奇形怪状的那一群畜牲比,云泥之别啊!”“那是!这些都是上好的蒙古马啊!”身后传来的一阵人声把李海吓了一跳。“哎你谁…”“哟,官老爷!”李海本很烦躁这个打扰自己喝酒的家伙。但定睛一看,那一双上好的官靴,说明此人来历不凡。“别!不用起来!”说话的是一个年轻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半夜未睡,略显疲惫。“我睡不着,出来走一走,”,年轻人睡着,“老汉你这酒好香啊!”“嘿嘿嘿,官老爷是想讨酒喝?那你找对人了!”“这酒可是秦酒啊!味很正宗的!”秦酒,也就是桑落酒。在明代是传遍天下,人人皆知的名酒。“那敢情好啊!”“官老爷贵姓啊?”“姓陆名绎,字与成。”“官老爷年轻有为哈!还不到三十岁吧?看您跟我小儿子差不多年纪。”“老汉猜对了,还不到三十!”“但也说不上是年轻有为,主要是有一个好爹,哈哈哈…”“好爹好啊!”,李海倒着酒,递给陆绎,“老汉我已经年过半百,尽力养活一家老小,累的苦的很呐!”“我也想要好爹,那样我就不用吃这么多苦了!”“投胎不能自己决定嘛!”“哎…对!官老爷这话在理!”“我想…我没个好老子,但我是几个孩子的老子啊!”“我就想努力赚钱,当个好老子,好好养几个儿子。”“把老大送去边军。”“老二接我班,去驿站…”李海说着,忽然发现对面的陆绎一声不吭。“呃…官老爷?”只见陆绎全神贯注的盯着右手边,远处的草丛。“官老爷?”“嘘!”陆绎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放下酒碗。李海顺着看过去。只见一阵夜风吹动了草丛。微弱的晨光下,沉闷的黑色中,隐隐约约有几分异样的白影。陆绎缓缓起身,拿出随身望远镜看过去。越看手越颤抖!“嗖!”“嗖!”“嗖!”刹那间,数十个白影冲出草丛,举着刀,直奔着陆绎而来。“不好!有刺客!”李海大喊一声,从火堆中抽出一根烧了半截的粗木。“陆大人!快跑啊!”白衣刺客们越来越近了!李海看着陆绎还没有逃跑的举动,急的原地跺脚。“陆大人!”“不行!我得上去保护大人!”“可是…可是我一个糟老头子,上去就是死啊!”李海犹豫着…“哎呀不管了!”“总不能见死不救啊!”“陆大人!我来了!”李海是个瘦弱老头,但跑的极快。几个眨眼的功夫,李海就来到了陆绎身后。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陆大…咦?”陆绎在笑!他在笑!刺客只有十步之遥了。“你他娘的在笑什么!”,李海拽着他的胳膊,急吼道,“还不快跑!”陆绎举起右手,在半空中停下来。他握紧拳头,做了个捏爆的手势。“砰!”“砰!”“咻!”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后,几只箭擦着李海的耳朵飞了过去。“啊!”“啊呜!”狂奔而来的刺客们瞬间倒地。李海反应过来,向后看去。只见从自己的帐篷后,走出十几个披全甲的士兵,举着火铳,弩箭。陆绎这才转过身来,拍了拍李海的肩膀。“陆大人!”“老汉胆子挺大啊!不怕死啊?”“我他妈能不怕吗?要不是你小子跟个死人一样一动不动,老子早就灰个跑咧!”“哈哈哈!你现在跑也来得及,走,我们快进城!”“好!好!”陆绎和众人带着甲士们,又召集了陆绎的侍卫队,总共五十多人,向城门方向跑去。李海的帐篷在马圈旁,本来安排的人不多。而凌晨又是人们睡的最香最甜的时候。很明显敌人是算准了时间进攻的。“啊?那你刚才还抖抖瑟瑟的,我看你连那个,一拉那么老长的东西都拿不稳了!”“我是演给他们看的!引蛇出洞!”李海一阵后怕。这人什么胆量啊?十几个刺客拿着刀冲着自己来。他还演习,他还掐时间。“陆大人胆子真大!”李海的恐惧此时也消停了,自然又用回了敬语。一众人马骑着马,冲出营地。外面已经是火光冲天,人仰马翻。到处都是白衣刺客们。“不好!营地正门已经被突破了!”“报名要紧,我们赶紧进城吧!”李海马术了得,即便是到处都是人的混乱中,也驾着马,把前面的情况探了回来。“听你的!快!进城!”陆绎一声令下,所有人往城门方向而去。营地的另一侧,赵山亲自带着人,放倒了几个大汉将军。“呵?大汉将军?”“朱皇帝疯了吧?把大汉将军放大门口干什么?”不管这些,脱下他们的甲胄,杀死之后,众白莲教徒开始深入营地腹地。这里更是惨烈。士兵们围城一圈,保护着内门。内门是保护皇帝御营的最后一关!果然,抵达内门,赵山就看见了龙纛。象征着皇帝所在的龙纛!赵山一身白衣,已经被血透成了红衣,脸上还有几道刀伤。“哈哈哈,快活捉朱皇帝了,兄弟们,快!”远处,城头已经是一片大乱。官兵们松懈久了,有的甲胄没穿好,有的挪不开火炮,更有的在临阵磨刀。真临阵磨刀。李海跟陆绎他们挤着最后一波人群,终于进入了城内。刚刚安顿好,下马来,也不知道城头谁喊了一声。“龙纛倒啦!”:()大明:我是万历他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