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秀文放下碗,“我不吃了,我要看书了,我想安静会儿。”
田明芳麻溜地收他的碗筷:“你先抓紧看书,明天一早咱们出发,我等会就得给你拾掇行李,等行李拾掇了书就不能看了,实在带不走的那些东西回头让王知青他们给邮寄回去。”
孙秀文看着田明芳嘴巴一开一合说话,魂都没在身体里,她说了什么他没在乎,就想着自己呆着,什么也不想思考。
田明芳又把炕桌擦干净收进去,临走的时候还把台灯打开,叮咛一声:“今天就不叫你出去遛弯了,我自己去遛弯,你晚上等我,多晚都等着我回来,我肯定来的,还得给你拾掇行李。”
她没觉得这个话有问题,然而孙秀文却突然调头,失神地看她。
“你干什么去?”他突然大声说:“你要是为了我违法犯罪,不值当!”
田明芳感动的想哭的心都有了,孙秀文果然什么都知道,别看他一天天越来越麻木,越来越没话说,但他心里都知道!
她飞快地回头,用手擦拭眼角,抿出笑容:“晚饭吃那么多,我去散散步消食去啊,还能干啥去。”
“哦。”孙秀文说话难得的恢复了思维逻辑,“还是留在屋陪着我,你不是说要给我收拾东西,明天干什么去?”
“你不记得了还是压根没听?”田明芳眼里的光黯了黯。
刚才她几乎觉得他变回到和从前一样,甚至怀疑他最近都是装的,原来他还是活在自己的世界,屏蔽着外界。
深吸口气说:“我肯定回来陪你,散完步就来,你等我。”
“好。”
田明芳掩了门出去,透过玻璃窗看向孙秀文宿舍里。
台灯下,孙秀文侧坐在炕上,俊秀的侧脸看起来和以前不一样,没以前的灵动,他目光呆滞,宛如一个木偶。
她忍不住想起前阵子她刚从老家回来,那时候孙秀文虽然偶尔会伤感,总体还是很阳光的,她天天来孙秀文宿舍补习数学课,她跟他在一起不由自主的话多,不光问数学的,还问生物的,时而问问历史方面的,每当问到孙秀文擅长的领域他总会不由自主被带跑偏,侃侃而谈说半天跑题的内容,等外头天色已经很晚他才反应过来正经题还没讲呢?他总是气的埋怨她不学好,以此为由给她布置很多道习题。
她每天学完习告辞的时候,俩人总有几句相似的对话。
“我走了。”
“成,你走吧,不送了就。”
“你也可以送送啊。”
“不送了不送了,反正你明天还来呢。”
那个带着几分少年气的,嘴里说着不送却面带笑容站在门边看着她出门的人,现在却那么孤独地坐在炕上,谁也走不进他的世界。
天色渐暗,有浓云延伸到西边,地平线铺满晚霞,这样的天气又快下大雨了。
田明芳呼出一口沉沉的气,她不知道孙秀文要过多久才能重新快乐起来,犹记得去年九月她第一眼看见他时,他笑的阳光,那是一种骄傲透出几分顽皮的笑,她还以为他十八九岁,后来才知道他已经二十多了。
他穿的斯斯文文讲讲究究,人白白净净的,一张口却是满嘴带着浓重老四九味的腔调,挺违和的,他在院子里跑前跑后照顾发烧的乔丽云,后来他们出双入对的进进出出,他和乔丽云在一起时眼睛总是明亮而又神采飞扬。
田明芳告诉自己不能再想了。
她那么讨厌想东想西,那么讨厌追溯过去,那就不要想,想做的事只管去做,想报的仇只管去报。
乔丽云早被关起来了,但她还在,她会一直守护孙秀文,他们也会有个特别幸福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