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行摆出一个标准的微笑:“烦请公公带路。”
行在宫道上,胡六又忍不住感叹,这位大人的仪态当真优雅标致。年纪轻轻就中了状元,身居高位,也不知是哪个世家的公子?
可惜他猜错了。江行非但不是什么世家公子,反而还是一个地地道道的草根出身。不过在官场浸淫数年,各路达官显贵他也见了不少,自然而然染上一点富贵气质。
算到现在,时鸣走了两年有余。这两年里他一改咸鱼本性,承元帝惊讶的同时,很快就将其调回了御史台。
摸清楚了京城势力,江行如鱼得水,政绩卓越,两年里连升数级,如今已是从三品御史中丞,说一句扶摇直上也不为过。
只是……
江行垂下眼睫。
方才沾上的雪随着睫毛抖落下来,在脸颊上化成了几滴冰凉的水珠。
像眼泪一般。但江行确信自己并没有流泪。
只是这两年里,阿鸣少有来信。
自己寄过去的信不胜枚举,但都石沉大海一般。而除了一开始来信频繁,越往后,信总是越来越少。最近三个月,江行没有收到时鸣的任何来信。
若问安危,从官方的定时汇报来看,又是一切安好。
就是不给他写信了。
江行沉思着,雪天路滑,他不看路,不防踉跄一下。
幸得胡六眼疾手快扶了一把:“大人当心。”
江行感激地笑笑:“多谢公公。”
一路到了御书房。许是进来时带了些寒气,一阵冷风吹过,承元帝轻咳了几声。
江行适时道:“陛下保重龙体。”
承元帝摆摆手:“不碍事儿。今日叫你来,没什么要事,不必拘束。”
江行敛眸:“是。”
“朕总觉得,”承元帝见他这副沉稳的模样,忍不住道,“江爱卿像是换了个人。”
江行答道:“陛下多虑了。”
承元帝打趣:“从前你可不会好好干活。虽然人人都夸,但朕总觉得那不是你的真实能力。如今一见,你果然在藏拙。”
江行一噎,想起从前能摸鱼就绝不多干的性格,不禁汗颜:“……哪有的事。不过是年岁渐长,能力也跟上来了。”
“好了,坐下喝杯热茶吧。”
承元帝叫人上了茶,“今年的雪下得不寻常。”
江行答得滴水不漏:“瑞雪兆丰年。陛下,是好事呢。”
承元帝乜了他一眼,叹气:“你怎么和钦天监那帮人一样,变得油嘴滑舌了?雪下得大,这个冬天,北方怕是不好过。”
江行知道这事儿。北方前些日子闹了一场雪灾,冻死不少百姓。朝廷已拨了赈灾款下去,略见成效。
可这口气还没松到底,北方的游牧民族骑兵南下。可怜百姓刚刚熬过雪灾,又来了个兵患。
想来也是。冬季苦寒,不单北方的百姓熬不过,那些蛮夷也熬不过。没有物资,可不是要南下烧杀抢掠?
江行道:“北方有大军驻守,应当无恙。”
梁朝一向兵强马壮,对付蛮族,本不在话下。岂料承元帝微微叹气:“苦寒之地起兵,将士不习惯,怕有再多的精兵悍将,这仗也打得困难。”
“然这一仗却非打不可。朝中良将,大多上了年纪,这么折腾一遭,怕是有去无回。而年纪稍小一些的,恐不能服众。”
江行仔细一想,确实是这么个道理。朝中老将之首,非时季之莫属。但时季之久不涉战事,加之陈年旧疾常常复发,并不是合适的人选。
余下的一些,要么太老,要么太小,怎能不叫人发愁。
“昨日晋王倒是来了一封信。”
承元帝像是想起什么,脸上喜色藏不住,“信上说,他的眼睛已然大好了。”
江行心中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