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昭一双明眸,带着毫不掩饰的嫌恶。景裕心里一堵。“闭嘴!我才不要做你的子嗣。”更不要认沈棠做母亲!这简直太荒谬了。景裕转眸,脸色难看的看着景母。“母亲,就算你们都不在,我也是二房名正言顺的长子。”“您好好配合官府办案,其他的事,就不用操心了。”景裕脸上的表情十分不好,明显是在埋怨景母。若是往常,景母早就小心的开口哄他。此次,却一个甩袖,冷哼一声。“你要是愿意把自己陷在这滩烂泥里,我也懒得多管。”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独留景裕一人,脸色难看的站在原地。眼见着李公公的马车就要消失,一旁留下的小太监,高举着圣旨,不忘提醒景裕。“景少爷,之前令堂向陛下承诺,要献上全部身家,弥补令尊的银钱亏空。”“如今她被押送走,二房内,只有景少爷你能做主了。”“您看,这银钱,何时能到齐啊?小的也好向上面交差。”小太监话说得客气,神色却十分傲慢。说话间,已经指挥着手下,看管住二房的库房。景裕面色大变,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个大麻烦没处理。一时间,越发怨恨起景母。母亲也真是的,净给他找麻烦。面上却不敢露出丝毫不耐。勉强挤出笑容,客气地比出请的手势,邀请小公公到一旁叙话。“公公您这边请……”景裕的称呼一出,小公公就微不可察的变了脸色。景裕却丝毫未曾察觉,只低着头想着自己的事。一旁的沈棠清楚看到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好笑。这景裕虽读了不少书,但这些年属实是被景母保护得太好,这处世之道,是丝毫未曾学会。他不知晓,这些太监们心思最为敏感。特别是这些年纪轻的,一向不喜欢被人直呼身份。景裕这一句“公公”,算是无形中把人得罪了。沈棠升起看好戏的意味,示意景昭先别出声,好整以暇地看着那边。此时,小太监已经被景裕领到一边。景裕眼神扫视周围,从袖口掏出荷包,隐蔽地塞到小公公袖口。小声道:“公公您看,这府中管账的一直是我母亲,她如今不在,我实在是手足无措,一时集不齐那么多银钱啊。”“您看,能不能回禀陛下,多通融些时日。”他眸色微闪,试探道:“或者……少些……”小公公垂着眼,捏着袖口的银袋子。他一上手便知道,钱袋子中,最多也就几十两碎银。顿时面色一冷,冷笑着推开。恼怒道:“真是荒唐!这圣旨已下,也是你能轻易更改的不成?”“令尊犯下的罪名,足以抄家流放。如今你还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已经是圣上法外开恩。”“你竟然还不知足,实在是让人失望。”“若是偿还不清银钱,景公子也不用为难,直接去牢里陪伴景夫人吧。”小公公白眼一翻,直接下了最后通牒。“若是十日内拿不出银钱,便不要怪小的秉公执法,捉拿景公子去抵罪了!”景裕顿时一惊,“不是半月时间么?”“那是刚刚!”小太监倨傲地扬起下颌,看着被扔在地上的银袋子,眼神气恼,恶劣道:“银钱收上来后,不需要清点入库么?自然要预留几天,给官爷们善后。”“景少爷多番推辞,是不想筹钱不成?”他猛地抬高音量,眯眼审视地看着景裕。那架势,像是景裕说错一句话,就要立马捉拿他一般。景裕被他一顿训斥,面上的笑容险些维持不住。这么多年,他哪里受过这样的气。心中暗骂一声“该死的阉人”,面上却还得好声好气地回话。“公公不用操心,银钱下官会想办法筹集。”“等银子齐了,我会派人通知公公来查验。”此言一出,景裕送客的意思明显。“好。”小公公一甩袖,暗示地抖了抖袖子。景裕不明所以。小公公脸色阴沉了一瞬。冷声命令道:“让锦衣卫严格看守好整个府邸,若是谁疏忽大意,让一文银子不小心流露出去,就自己提着脑袋顶罪吧。”他恼怒的就想拂袖而去,却感觉手腕猛地一沉。“大人留步。”张钧面带笑意,动作迅速地把银袋子塞到他手里。那沉甸甸的分量,小公公差点没拿稳掉落在地。他眼睛一亮,看向张钧。张钧笑容诚恳,“大人,您此行辛苦,这是侯夫人请您和兄弟们吃茶的。”小公公顿时露出一个笑容,没有推拒的收起银子。笑着对沈棠颔首,“多谢侯夫人好意。”随即,笑呵呵地对着围上来的锦衣卫们嘱咐道:“围好二房就行,莫要惊扰了其他贵人们。”“是。”,!锦衣卫们闻弦音知雅意,直接缩小了看守范围。小公公这才笑着离开。看到他判若两人的态度变化,景裕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恍然明白了什么。他冷哼一声,转身去了库房。不论如何,必须把银子凑齐才行。沈棠笑笑,暗中派了人留意这边的动静,便回去了。当天晚上,正在吃晚膳时,外面传来哭声。“姐姐,求你救我啊!夫君真是欺人太甚了!”沈妤薇的哭喊声从门外传来,她以扇掩面,踉跄着冲了进来。力道之大,连守门的丫鬟都未曾拦住。在她身后不远处,景裕脚步匆匆,追了上来。在他身后,韩芊芊好整以暇,一手微撑着后腰,被丫鬟搀扶着,跟了过来。磬竹园顿时热闹了起来。沈棠放下碗筷,让人收了下去。这才扬眉看向哭哭啼啼的沈妤薇。淡声道:“花姨娘怕不是来错了地方,你是二房的妾室,就算有冤屈,也该在二房解决,何必来我这里。”沈妤薇的哭声一顿,红彤彤的脸颊,陡然从扇子后露了出来。沈棠这才看见,沈妤薇红肿成一片的脸颊。“你被人打了?”沈棠有些诧异。沈妤薇泪蒙蒙地呜咽出声,“大姐姐?是夫君……他竟然惦记起我的私房,我不从,他就……他就……”她掩面啜泣,虽未说完,众人却都明白了她的意思。“景裕竟然沦落到要花女人的银子还债了?”沈棠眼中有些讥笑,却不打算管她的闲事。摆手道:“从你被逐出沈家那一刻起,我们就不在再是姐妹。”“我与你没有什么旧情可念,你的事我管不了。”沈棠的话,直接堵住沈妤薇到了口边的祈求。此时,景裕已行至近前,闻言,心里微微舒了一口气。指挥着身后的仆从,“来人,把花姨娘带回去。”景裕眼中俱是冷意。暗恨沈妤薇让他在众人面前丢脸。不过想要拿她房中的珠宝首饰抵些银钱,竟然闹得这么不像话。沈妤薇身子微微抖动,哀求的向沈棠这边躲闪。韩芊芊却侧身拦住她。笑盈盈道:“花姨娘躲什么?没听到夫君叫你回去么?”沈妤薇心里一恼,闷声道:“我不回去。”韩芊芊脸上的笑意消失,幽幽叹息了一声。“花姨娘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仗着夫君的宠爱,连自己的身份都忘了。”“你是二房的妾室,就算有冤屈,也应该找我这个当家主母来评判,何故来叨扰侯夫人。”她扯了扯唇,笑着提议道:“夫君,不如等花姨娘回去后,送到我这边,让我手下的嬷嬷帮忙调教一番。”“你知道的,我手下的嬷嬷都是公主府出来的,最是会教导人。”“定能让花姨娘好好学学规矩,以免让夫君在外丢脸。”“嗯,就这么办吧。”景裕痛快地答道。沈妤薇心里一凉,知晓景裕这是彻底不管她了。她与韩芊芊一向不和,这些时日,没少明里暗里算计对方。若是落在她手里,怕是不死也要没半条命。沈妤薇顿时慌了神。她祈求地看向沈棠的目光,仿若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不甘不愿地换了称呼,“侯夫人,侯府上下同气连枝,本应该以长房马首是瞻。”“如今婆母不在,贱妾有事只好厚颜叨扰夫人,还请侯夫人帮妾身主持公道。”她乖顺的跪倒,膝行着靠近沈棠。用仅有两人听到的声音,小声说了一句,“帮我,我有一个秘密做交换。”沈棠眼尾上扬,提起一丝兴趣。她倾着身子,笑着道:“青黛,地上寒凉,把花姨娘扶起来吧。”“是,夫人。”青黛脚步轻快,机灵地侧挡在沈妤薇身边,刚好挡住侧面景裕他们的视线。沈妤薇缓缓舒了一口气,对着沈棠无声地吐出几个字。沈棠:???她缓缓身子坐直,端起桌上的清茶,遮掩住唇边的笑意。放下杯盏时,视线不经意在景裕头上划过,意味深长。这才缓缓开口,“花姨娘的话也没错,既然大嫂不在,我便替她代劳,暂时处理后院的事吧。”“你可有异议,大侄子?”沈棠慵懒地弯起唇。景裕浑身一僵,只觉得这句大侄子很是刺耳。却不敢反抗。只能憋屈道:“全凭侯夫人做主。”沈棠唇中溢出微不可察的笑声,转眸看向沈妤薇。“那花姨娘便说说,你有什么冤屈,需要我来主持。”沈妤薇心下一定,泪水顺畅地从眼眶中流出。委屈道:“侯夫人,请你劝劝夫君,莫要拿走妾身的体己银子。”“妾身一无正妻的名分,二无夫君的宠爱,日后能依靠的,便只剩这些银钱了。”她半弓着身子,哭得厉害。忍不住回想起,当时韩芊芊成亲前,景母不允许景裕传出宠妾灭妻的传闻,把两人隔开。,!因为没有银钱打点,她受得那些磋磨。眼泪便真切地流了满脸。此时的她,再也没了当初在闺阁时,那目下无尘的清高。景裕只觉得她分外俗气。鄙夷道:“沈妤薇,你怎么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如此粗鄙不堪。”她以前抚琴作画,淡然若仙,如皎皎明月。如今却斤斤计较,与那些粗鄙的妇人一般无二。沈妤薇闻言却觉得讽刺。“我若是不会谋划,早就被后院那些手段折磨死了!”“我没有银钱时,连个下人都不把我当回事。他们给我吃馊饭,用最便宜的炭火,那时候你又在哪里?”“你在听从你娘的话,与韩芊芊举案齐眉!”她眼中闪过愤恨的情绪,伸出留下烫伤疤痕的手。“当初你口口声声会给我幸福,但是在我饿肚子,只能自己偷来米面填饱肚子时,你又在哪里?”“我若是继续十指不沾阳春水,清风朗月,你现在看到的就会是我的尸体。”“我本就是个俗人,爱些俗物又有何不可?”沈妤薇理直气壮。在她最狼狈的时候,景裕都没有管过她,现在又凭什么要求她不争不抢。周围人顿时讶异的看向景裕。没想到堂堂二房,竟然连个妾室都养不起。把曾经一个大家小姐,逼到偷东西的地步。景裕面色难堪。羞恼道:“你真是冥顽不灵!”“沈妤薇,你嫁进来时身无长物,现在所得皆是我所馈赠。”“如今家中遇难,你不主动帮衬,还要平添阻碍,真是忘恩负义!”沈妤薇不服,反驳道:“既然给了我,就是我自己的私物,是我的私房银子。”“从古至今,只有没有本事的男人,才会惦记妻子的私房!”“什么妻子?”韩芊芊不满的打断她,“你只是个身份低微的贱妾,还敢自称是夫君的妻子。”“如此僭越,就该被发卖出府!”她满脸阴狠。景裕眼神一闪,竟然没有反驳。沈妤薇多次让他丢脸,他早已经失去耐心。再加上随后还有求于韩芊芊,便不想因为一个妾室惹她不快。景裕这明显默认的态度,让沈妤薇惊恐的面色大变。反应过来后,气得浑身发抖。她猛地站起身,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高声道:“谁说我不是他的妻子?”“我这里有景裕亲笔写的平妻书!”“看你们谁敢发卖我!”:()怒嫁短命侯爷,人傻钱多宠妻无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