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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第1页)

睡意从身体的各个部分袭来,安岳的眼皮打着架,屋内的摆饰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终于是撑不下去,头一歪,陷入了昏睡。

再次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清晨,窗外阳光正好,有几抹洒在安阳脸上,衬托着她的睡颜更为恬静。就像无数个平常的早上,安岳去喊安阳起床,而安阳多半会揉揉眼,在床上赖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起来。

一切都那么美好,安阳睡得非常平稳,一直维持着昨晚的姿势,一动不动。

不,不可能。安岳全身的血液凝结,他颤抖着伸出手,去探安阳的鼻息。指尖处毫无一丝波动。

季宗山推开门,看到的就是安岳举着手臂僵在原地,听到开门的声音,他一点一点地转过身来,脸上满是不敢相信的表情,嘴巴翕张着,但说不出一个字,任由断线般的泪水奔流。

季宗山快步向前,将眼前的人一把搂入怀中。他知道,此时此刻,言语的安慰是最无力的。

“怎么会呢怎么会呢”安岳在季宗山的怀中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是梦吧,是梦的话把自己打醒了就好。他想给自己一巴掌,但身体被季宗山牢牢禁锢着,这让他几近崩溃,“让我醒,让我醒啊!”

季宗山紧紧搂住安岳,亲密无间的距离让他感受到了来自安岳的悲痛、内疚、绝望等一切负面的情绪,他只能不断地轻拍着安岳的背脊,想尽可能地将自己的力量传过去一点,告诉他自己一直都在。

“为什么——为什么啊!”安岳终于哭出了声,他一声声压抑的、痛苦的哭喊,仿佛是从灵魂的深处艰难地一丝丝地抽出来,为什么上天要带走安阳,为什么给了他希望又让他绝望,为什么,为什么!

季宗山就这样听着安岳发泄着自己的情绪,那一声声质问,是在责备上天也是在责备自己,但他找不到答案,他们都找不到。

“我在,我一直都在。”季宗山一遍遍地诉说着自己的心意,他不愿再看到安岳露出那样的表情,那一瞬间,他的心也碎了大半。

“季宗山”安岳抬起头,季宗山的话语稍稍唤回了一点他的神智,身体被拥抱着的温暖也提醒着他还活着。看到季宗山关切的眼神,安岳全身的力气都消逝了,身子一软,彻底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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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门被粗暴地推开。屋里的人完全不在意,自顾自地饮着酒。被来人抱着离开也不挣扎,像没有一具感情的木偶顺从地被带上马车。

季宗山皱着眉,安阳去世后,安岳已经人不人鬼不鬼好几天了,起初只是坐在床上发呆,某天突然提议要出门。季宗山以为他想开了,谁知就是去酒馆买醉,一去就是一天,如果季宗山不找他也不回来,没有交流,没有反抗,这让季宗山束手无策,再多的手段都仿佛打在了棉花上,不痛不痒。

安岳闭着眼,靠在季宗山身上。酒精麻痹了他的身体,也麻痹了他一心寻死的神经。从昏迷中醒来后,他有想过了结自己的生命,可是有人一直在将他往回拉,无数个握住刀把的瞬间,他都会犹豫,如果一死了之,那季宗山,他会不会像现在的自己一样,也陷入绝望与痛苦之中?当然安岳知道,他的怯懦在作祟,季宗山也许是他活着的原因之一,但对死亡的恐惧才是他不敢下手的罪魁祸首。

活又不敢活,死又不敢死,思想的交锋与精神的矛盾几乎击垮了安岳,他需要有什么来麻痹自我,最好永远不要恢复清醒。酒,是个好东西,短暂地让他放空了自己的头脑,这种什么都不需要想的感觉使他着迷,越喝越多,越喝越醉。他贪恋酒精带给他的欢愉,尽管角落里有个声音惊醒着他这不对,尽管每次季宗山来带他回家时他都知道,但他还是不想醒来。

季宗山,我无可救药了吧。

安岳被季宗山抱去了卧室,他一动不动,等着季宗山放下自己后离开。“阿岳,吃点饭吧。”季宗山从桌上端了一个碗过来,“哪怕喝点粥也行。”安岳每日喝得烂醉,都没吃过什么东西,这样下去,身体肯定吃不消。

安岳不肯张嘴,他下意识地抗拒一切想拉他回现实的东西。季宗山放下碗,站了起来,安岳以为他终于要离开了,就像之前一样。

“安岳,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季宗山再也忍不下去了,多日来积攒的情绪在此刻全都爆发出来,他知道安岳痛,知道安岳苦,但作践自己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安岳麻醉的神经跳了一下,季宗山的质问好像在敲着他的脑袋,提醒他不愿再想起的事情。

“你甘心就这样吗?过着行尸走肉的日子?只恨自己不恨别人?让势利的大夫逍遥快活?让达官贵人继续享乐?让安阳看着你半死不活?”季宗山的反问字字诛心。

“不要,不要说!”安阳的名字狠狠刺痛了安岳,他明明都已经不想想这些了,他明明都已经自己放逐自己了啊。

“你甘心吗?你不恨吗?”季宗山按着安岳的肩膀问,他迫切地需要从安岳脸上看出情绪,让他知道对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我恨,我恨啊!安岳心中的声音越放越大,他恨高官,恨大夫,恨伙计,也恨自己,他们都是害死安阳的罪人,尤其是这份对自己的恨牢牢占据了他的心,抽搐着,提醒他他才是最无能为力的那一个。他拼命地买醉,拼命地想把这份情感压制住,但季宗山的话就是一把把无形的刀,将他自以为坚固的防御扎得千疮百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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