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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第1页)

温縈原本就悬着的心,顿时像被一条绳索勒住,这个人怎生又冒出来?还是在这么清静的地方把老头拦下。

糟老头说不定是林家的亲戚,要为前几天程家发生的事出气,她思忖,除此之外,在心都不曾得罪过其他人。

现在正值上课时间,书斋里的学生耳朵最尖,她可不想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那晚有那么多疑点,要是有人怀疑到她头上,可就不大妙。

於是,努力给郑祈施了一个眼神。他似心领神会,微微点头。「还请把话说清楚些!」郑祈语气异常严肃说,整个过道都迴荡着他的声音。

温縈脑中一黑,紧接着耳边又响起璩欢的声音。「是啊,什么叫这样的人?甄圆为人端正,行事清流,有目共睹,好心帮忙,被你一顿瞎懟。」两人都不依不饶,一副要让老头道歉的架势。

倒霉,真是倒霉!她表情仍维持镇定,装作客气说:「里面正在上课,不如到后面去说。」宋浩听闻动静,从书斋里走出来,看见老者颇为惊讶。「顾翰林!」

四人一惊,这其貌不扬,一身素朴的愤怒老头竟然是翰林。

顾翰林看着有熟人到来,態度更为倨傲,冷哼了一声。「如今真是世风日下,什么宵小都能混进太学。」

「只是友好学问交流,甄、辜、璩三位举人的学识,在这届举人中算是出类拔萃,不可多得的。」宋浩缓颊说。

「纵使有几分聪明又如何?」顾翰林讽刺说。「为求名声,连同年也能送进牢里,吾永不屑与此类人为伍。」

牢里,难不成是李明?温縈想,随即从辜鞠口中得到证实,他恭敬作了一个揖,指出道:「顾翰林,但李明確实是杀了人。」

「妓女!」顾翰林有些恼火指出,说话时激动得唾沫飞溅。「李明家境贫寒,读书刻苦,孝顺踏实,十年寒窗终成举人,若非那妓女心比天高,纠缠不休,妄图毁掉他名誉,又怎么有此极端之举?」

「一个家庭培育出一个举人多么不易。」顾翰林痛心疾首感慨,「你身为他同年,不怜惜他,反倒在大庭广眾下毁掉他前程,其心如蛇蝎,冷而无情。」

「好啦,好啦,顾翰林消消气。」附近几个书斋的夫子听闻动静都出来劝说,学生们都好奇趴在窗台围观。

「妓女也是人,有眼、耳、鼻、舌、身、意,经书常教导我们要有好生之德,对一只蚂蚁也是要抬脚的,怎生对和我们长得一样的人惨死,却要无动於衷?

为了一个卑劣之徒的前程,就要掩盖无辜之人被害的真相。

今日,我成全了同年之间的小义,将来他要是当了父母官,百姓何辜,诸夏何寧?我又该如何面对我失去的大义?」温縈说。

璩欢扯了扯她的袖子,其他夫子也都震惊看向她,像是在看一个陌生物种。

顾翰林冷笑,「还说是明法天才,你律法便是这样学的?贱民堪比畜產,」他一字一顿的强调,「何时能同我们一样?

人自出身,既分三六九等,君是君,臣是臣,民是民,贱民之所以是贱民,是他们自己咎由自取,活该身贱。

你如此偏颇读书,观念扭曲,将来若任用你当官,纲纪何在?朝廷何安吶?程翰林一生慧眼识人,真没想到老马失蹄!」

原本要缓和气氛的人们,再没人敢帮她说话。

须臾,人群散去,迴廊对面的书斋传出朗朗读书声,比晨间的更大,也更充沛,仿佛是一种示威,一种宣泄,一种对她的嘲笑。

在诸夏,贵族永远是贵族,自有文字记载起,他们就在史书上活跃,世卿世禄,世代相传,閒言碎语根本伤害不了他们。然而士族,读书人费劲心力爭取来的身份地位,被她三言两语拉到和妓女同等,纵使其他阶层会觉得此事好笑,甚至理解、赞同她。

但士人不会,所谓「座师、同年」被营造出来,就是为让士人团结,互帮护利,她却在刚才划清界限,斩断了自己背后无数只手。

她失控了,她想,不该爭口舌之利,把自己套进去。有时候,想贏比输还惨。

郑祈还站在那里,只有他觉得她贏了,脸上洋溢着新奇和敬佩之色。辜鞠和璩欢的脸色难看无比,在走与留之间略微纠结,还是选择留下,毕竟他们三人是「同乡」,之前也是这样对外宣扬的。

「李明確实杀了人。」辜鞠喃喃说。

「以后我教你辩论!」璩欢扶额感嘆。

四人正要离去,温縈瞧见地上有一物件,莹莹亮亮的,是谁的玉坠掉了,咦?同先前在客栈仓库捡到的好生相似,都是玉蝉,果不其然,这是批量的。

「你的东西掉了。」她递还给郑祈。

郑祈疑惑一看,摇晃自己腰间佩戴的玉麒麟。「这不是我的。」两件玉器从色泽、雕刻精细程度都存在明显差別,一个是稀有珍品,一个只比市面卖的要好一些。

「不是羽林左监的东西?」温縈问。「我之前在维福客栈的仓库也捡到过。」当时她还怀疑是公公走私。

辜鞠凑上来一瞧。「这是太学里的,每届毕业的举人和进士都有,前者是青玉,翅膀合拢。后者是白玉,翅膀微张。」

「你捡到的该是李明的,他曾拿给我们看过。」辜鞠说。「至於这块,应该是哪位进士出身的夫子掉的。」

「李明在太学读书?」温縈儘量不使自己语气惊讶,难怪顾翰林对他的生平这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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