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确实是个能触发危机的炸弹,狄明洄觉得自己变成座将要爆发的火山,躁意源源不断涌起,冒着灼人的火星子:“根本没拆,等着退回去,我缺他那些礼物?祖宗,能别提他了吗?”曹抒神情有些许松懈,半晌憋出一句:“哦!”又是哦。狄明洄刚想发火,却见那些眼泪终于满得溢出来,大颗大颗砸进衣领里。小弟性子要强,太久太久没见他哭过,这眼泪过于珍贵。曹抒起初反手用手背去抹,被邹却手忙脚乱地递来纸巾后,眼周皮肤便因反复擦拭而变得更红。狄明洄浑身的气也像是泄了,瘪成一片语无伦次的小舟,想要托起弟弟的哀伤。他在曹抒面前蹲下来,叹了口气道:“能跟哥哥说说到底都在想些什么吗?”曹抒眼泪越掉越多,嗫嚅着不知道说什么。邹却转身戳了下徐栖定,用眼神表示他们现在好像有些多余,是不是该给那兄弟俩留出对话空间。徐栖定却一动不动,看戏般注意着那边事态的发展。邹却只好也留在原地,掏出手机随便乱划起来,努力让自己显得很忙。曹抒半天不语,狄明洄等得有些急,抓住他的手晃了晃。这许久未出现过的亲密举动让曹抒眼皮一跳,哽咽着说:“你能不能别跟南承联系了。”“行。”当然不快,狄明洄还是答应下来,“别哭了,没人跟你抢你偶像。”曹抒闻言眨了下眼睛,诧然。他思考了一会儿,本想就此闭口不言,最终还是决定作出解释:“我没有担心你抢他。”他顿了顿,好像有点说不下去了:“我是,担心,你跟他真的在一起。”他其实想说,我是担心他抢走你。可这话要说出口实在需要太大勇气。狄明洄没听懂他的话,脸上现出几分失望:“曹抒,我现在在跟你好好说话,你不要总提无关人员了。”“我不想让你跟任何人在一块儿!”曹抒大声说。不给狄明洄反应的时间,他接着道:“不想你谈恋爱,不想你结婚,不想你有小孩……”他又哭了,抽噎着,声音骤然小下去:“我觉得自己真的有病,很不讲道理,有时候觉得你管我太多了,有时候又希望你能一直管着我。只要想到也许有一天你真的不再管我,而是转身去关心别人,我就好难过、好难过……”他打着哭嗝,邹却从未见他这般狼狈:“哥……我希望你永远看着我,只看着我。”他还断断续续说了很多,诸如讨厌死了哥哥交往过的每一个人,诸如大多时候自己只是故意不听话想引起哥哥注意,诸如其实很享受哥哥为自己焦头烂额的样子,想要在哥哥这里做一辈子的麻烦精。狄明洄注视着他,默默听着,忽然笑了。“原来是这样。”他说,“原来是这样。”曹抒愣愣地回看,对自己不知不觉吐露出的心里话感到无比羞耻,低下头盯着拖鞋鞋面看,被狄明洄轻轻拍了拍大腿:“以后在想什么都及时让我知道,能做到吗?”他迟疑一下,郑重地点点头。以为狄明洄还会问自己更多话,没想对方竟然直接终止了这个话题,满眼笑意地问他:“现在有心情下楼吗?跟我一起去楼下拿给你订的蛋糕。”这一刻曹抒忽然发觉,总是嘻嘻哈哈、被周围朋友当活宝的哥哥,其实很温柔、很温柔。
他再一次用力点头,说好。兄弟俩一前一后地出门了,屋内只剩邹却和徐栖定。他们这当观众的也总算松口气,不用再刻意装忙。邹却问身边的人:“你觉得感动吗?”徐栖定实话实说:“我觉得很尴尬。”看电视时他都会跳过这类煽情戏码,只觉得叫人起一身鸡皮疙瘩,头皮发麻。遑论两个大活人在自己面前上演兄弟情深——又或许不止兄弟情深——他的确只感到尴尬。邹却想说他不解风情,又想到这种哭哭啼啼说我真的很在乎你的戏码,自己在徐栖定面前似乎也没少上演,因此认定这人只是双标罢了。想到这,心里便又很甜蜜了。他于是靠过去,大着胆子想要跨坐上徐栖定的腿,抓紧机会亲热一番。然而还没等他动作,门口密码锁的解锁声便响了起来。狄明洄提着蛋糕盒走进来,后面跟着的却不止曹抒。一个打扮朴素的短发女人畏畏缩缩地往里看,徐栖定的目光嵌入她的面孔,突然猛地站了起来。“是认识的人吧,栖定哥。”曹抒说,“刚刚我们看她一直在小区门口徘徊,就问她需不需要帮忙。这不巧了,她说想要找你,我们就领她上来了。”狄明洄倒是一副了然的模样,似乎已经将女人认了出来。他对徐栖定做了个口型,徐栖定没搭理他,只是沉声称那女人道:“小娅阿姨。”除夕(三)三人自觉回避,狄明洄说想和曹抒去打游戏,不知该如何自处的邹却也找了个借口跟他们一起躲进书房。只余下许娅和徐栖定立在原地四目相对。许娅挎着个白色帆布袋,看上去鼓鼓囊囊的,装了不少东西。她嘴唇紧闭,似乎并不打算先开口说话,只是静默地站在门口,等着徐栖定继续说点什么。徐栖定花了几秒时间从头到尾打量她:简单的衣着,简单的发型,面容比起几年前要疲惫不少,显得她整张脸都有些木,此时因添上几分局促才生动一些。他垂眼,走去鞋柜附近找了双新拖鞋,摆在她面前。依然没发生任何对话,许娅只是慌里慌张地把脚塞进了那双拖鞋,仿佛晚一秒就会被他赶出这栋房子。穿好鞋,她又站着不动了。徐栖定没管她,自顾自重新坐回沙发上。许娅的眼神不再盯着一处,开始小心翼翼地在屋内游移,掠过纹理独特的羊毛地毯、价值不菲的玻璃茶几、设计精巧的复古吊灯,甚至是角落浮雕繁复的胡桃木酒柜。徐栖定知道她在试图寻找谁的痕迹,直截了当地说道:“朵朵不在这里。”像悬起的心思被戳穿,许娅身体颤了一下,忽地掩面转过身去。小声的啜泣响起来,徐栖定没兴趣接纳任何人的情绪,也没耐心等她收拾好心情,接着刚才的话道:“我表妹,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她。跟朋友去了海南旅游,带着朵朵一起。”对于许娅,他情感复杂。当年方吉然入狱是因父亲而起没错,自己对这母女俩的歉疚从年少时便始终存在,是恒久不退的潮。可许娅狠心抛下年幼女儿消失一事也实在让他耿耿于怀,虽然于情能理解她的难处,可每当忆起朵朵思念妈妈而止不住的眼泪,他想自己心里确实存着份对许娅的埋怨。“她很好,什么事也没有。”徐栖定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