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父亲嘴下留德。”谢征南拱手道:“我知晓,皇上定不会同意,所以才恳请父亲出手相助。”
虽然生气,但谢征南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他的倔强谢赴不是不了解。
“我能怎么帮?他是皇上我是臣子,除了遵旨难道还有第二条路?”谢赴破罐子破摔道。
“请父亲附耳过来。”
……
详细讲述完自己的计划后,谢征南再次向谢赴行了一个大礼。
“此行不仅能助儿子得偿所愿,更能挽救谢府多年来的危局,请父亲答应。”
思索了许久,谢赴终究还是无奈地点了下头。
雪妃穿过御花园东侧,走入了一条偏僻的小路。快要到谷雨,石头铺就的宫道两旁全是郁郁葱葱的绿树,偶见几株开得正盛的牡丹。
她的目的地是位于皇宫北侧的长合宫,这是两位公主的居所。
四公主和妜正在庭中踱来踱去,旨意传来,禾妧先是抱着圣旨庆祝了好一会儿。她知道郎中令大人是位好儿郎,与姐姐甚是相配。然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大大的眼睛蕴满了泪水。禾妧将圣旨一把塞进和妜怀中,跑回房间里把门抵住,已经默默地哭了好一会儿了。
赐婚旨意背后隐藏的意味太过明显,同是父皇的女儿,禾妧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被这么决绝地抛弃。
见雪妃走近,和妜愣了一会儿。对她来讲,母妃是个陌生的名词。小的时候,她也曾偷偷跑到若雪殿,一下又一下地拍打殿门,只求母妃能打开那道门见一见自己。
拍得太久了,双手从疼痛到麻木,若雪殿唯一的嬷嬷会递给她一块糕饼,嘱咐她赶快离开。顺着微微打开的门缝,小和妜看见一位美丽的女子坐在檐下,一直望着天空。原来母妃是生病了,不会说话,也不会笑。
后来长大些,她渐渐明白,母妃并非生病,只是恨父皇,连带着也恨她。
和妜知道母妃因哥哥夭折之事悲痛欲绝,甚至迁怒于她,所以去若雪殿的次数越来越少。这么多年来,她一直记得母妃的模样,却再不敢有任何奢望。
“和妜,原来你已经长这么大了。”雪妃语气不算热烈,但与往常的平淡还是大有区别。
和妜自嘲一笑,她不敢相信,鲜少出若雪殿的母妃,自她三岁多就再无见面的母妃,居然能一眼认出她。
“母妃来此,倒是让女儿受宠若惊。”
雪妃并未过多寒暄,更没有母女两人抱头痛哭的场面,她直入主题道:“今日找你,是为赐婚一事。”
“母妃有何高见?”和妜心中燃起一丝希望,她依稀记得幼时的自己是个活泼爱笑的姑娘,最喜趴在母妃温暖柔软的怀中,舒舒服服地睡觉,可惜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雪妃问道:“你愿意吗?”
和妜有些疑惑,父皇圣旨已下,哪有她提意见的份儿。但她还是坦诚答道:“若说愿意,实在牵强。郎中令大人翩翩儿郎英姿飒爽,却不是女儿心中所爱。况且此事一定,妹妹被推到风口浪尖,实非女儿所愿。但若说不愿意,又显得太过虚伪。婚姻之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儿早就做好了接受的准备。极北部苦寒,不是一个好去处,女儿再怎么高尚,也不可能毫不犹豫舍生取义将自己葬送。”
“无爱,正好。”雪妃笑了笑。“此事难两全,可人生本就处处都是取舍,你告诉母妃一个准确回答,愿意嫁还是不愿意嫁?”
和妜不知母妃为何突然出若雪殿见她,更不知她为何询问自己的意见。明明早已过了需要母妃爱护的年纪,和妜还是悄悄红了眼眶。
“不愿。”和妜坚定道。
心中的天平逐渐朝妹妹偏斜,和妜若能够选择,一定会主动爱家人,而不是被动避灾祸。她从小与禾妧一同长大,亲密无间,感情极深。倘若和亲人选本就是禾妧,和妜心中的愧疚不会这么深,但要她亲手将禾妧推到火坑里,踩着禾妧偷来安稳,恐怕今后的日日夜夜她都会在煎熬之中度过。
“好。”雪妃道。
和妜还是将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母妃早已不问世事,为何今日来到长合宫中?”
雪妃轻轻摇了摇头,道:“婚嫁是一辈子的事,母妃希望你不要走上母妃的老路。”
说完,毅然决然转身离去。
和妜眼中泪水决堤,她似乎感受到了一丝来自母妃的爱。
这么多年的苦等终于有了结果。恍惚间,和妜仿佛看见,雪妃打开了若雪殿的门,将幼小的自己抱起,轻轻地拍拍后背,极尽温柔。直到夕阳西下,她如往常一般,在母妃的怀中安然入梦。
禾妧把自己关在屋里哭得声势浩荡,她越想越委屈。如果父皇问她一句,是选择在和妜姐姐的庇护下安然度日,还是站出来主动答应和亲,她想她会选择后者。奚家女儿无一怯懦,母妃从小就教导她,为了家族,为了亲人,可以放弃一切、付出所有。
和妜是禾妧的亲姐姐,为了家人,她愿意。和亲是大义之事,顶着奚氏之名,禾妧也愿意。但她从没想过,一直敬重的父皇第一时间就将自己当作弃子,甚至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哭声还在飘荡。
整个长合宫都蔓延着悲伤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