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枝轻声道:“奴婢找大夫瞧过了,那银叉上的毒名为百日笑,名字好听,却是实打实的毒药,无色无味,极难察觉,若是长期服用,能使人活不过百日。”
青荷眉头紧锁,“柳姨娘好缜密的心思,将这样难以察觉的慢毒涂抹在银叉上,就算底下的人会检查吃食,但甚少检验用具,若不是姑娘察觉有异,不知何时才能发现。”
晏绾没有说话,她会觉得不对劲完全是因为原身的记忆,柳姨娘从来就不是个善茬,表面上将晏绾视如己出,背地里却暗戳戳地捅了不少软刀子。
偏偏原身因为面上这几分照顾,对柳姨娘与晏沁从不设防,间接导致了一个又一个在乎的人因为柳氏母女二人的心狠而相继离去。
晏绾修长的指节一下又一下地敲打着手炉,随即抬眸看向桃枝,“知晓柳姨娘下毒的事先不要透露出去,我日后兴许会用得着,往后她若是再送来吃食,你看着处理掉,只一点,必要让她觉得这些东西全进了我的肚子里。”
桃枝连连点头,“奴婢晓得。”心里忍不住有些小雀跃,姑娘将这样重要的事交给她来办,是不是意味着姑娘在逐渐信任她呢,也许有一天,自己也能够像青荷姐姐一样,成为姑娘身边不可或缺的人吧。
晏绾转而看向青荷,“你办事向来妥帖,又曾与玉儿交好,既然她一心攀高枝,那我们就推她一把。”
青荷眼珠一转,立刻会过意来,姑娘这是要来一招借刀杀人、祸水东引啊。
“是。奴婢前日夜里还听玉儿在与外院的小丫鬟炫耀鬓间的珊瑚发簪,称是二少爷所赠,一副洋洋自得的模样,早就忘了自己的身份。”纵使有过一同长大的情分,看着玉儿不顾劝阻地误入歧途,青荷惋惜的同时,也感到恼怒。
毕竟当年若不是姑娘开口求老夫人将她们二人留在身边伺候,她们早被打发到勾栏瓦舍里头去了。
“人心不足蛇吞象。”晏绾站起身,走到屋子正中那座掐丝珐琅的薰笼前,伸出手在笼顶暖了暖,“她上次忠心进言,我还没赏她,你就将前些日子父亲送来的那几匹粼光锦给她送去,叫她去外头裁身衣裳。”
这粼光锦虽算不上什么名贵布料,但也是姑娘小姐才能上身的好东西,对于丫鬟奴婢来说,是只可远观的宝贝。
青荷捂着嘴笑起来,“人靠衣装马靠鞍,有了衣装,玉儿这下子可得开心坏了。”
“开心就对了,人开心了气色就好了。”晏绾站直身子,嘴角微勾,“青荷,我放在匣子底层的宝石簪子也不知丢到哪去了,或许是被有心人拿走了也说不定。”
青荷立刻朝妆匣走去,依言取出那支宝石簪子收在袖中,转头笑道:“留在主子屋里伺候的人多,或许是哪个手脚不干净的顺走了。”
晏绾满意地颔首,“去办吧,这出戏务必要越盛大越精彩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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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十六悄声走进屋内,便看见那道玄色的身影站在窗边,一身圆领右衽广绣长袍,腰间系着红玉金纹带銙,手里把玩着一对白玉双鹤。
还未近身,就听男人冷不丁地开口,“药送到了?”
“回主子的话,药已经送到了。”影十六谦恭地单膝跪地,连男人的背影也不敢直视,脑袋垂得低低的,他想想又添了句,“晏姑娘除了看上去气色不大好,其余无恙。”
温淮序负手看着窗外纷扬的雪花,修长的手指摩挲着玉鹤,他的眼线遍布天下,更何况区区一个南杭。
有人要对锦院下手的事他早就得了线报,装作不知,只是想引蛇出洞罢了。
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傻的女子,为了救那几匹布料和织品将自己困在大火中,温淮序无奈地笑了,垂下头,似乎还能看见被自己抱在怀里的少女。
这是他第二次见到她,每一次都叫他意外和惊喜。
但想到自己的身份,温淮序的眼神一下子冷了下来,旋即收敛笑意,“纵火的人都抓到了吗?”
影十六愣了一下,没想到主子会突然转移话题,“回主子的话,已经抓到了,暗牢的人严刑拷打后,终于从他们的嘴里扒出一个名字,霁无羡。”
“霁无羡?”温淮序神色莫名,能直接朝锦院下手的人,必然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这人要对付的不是身为南杭富商巨贾的温淮序,而是作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九千岁的温淮序。
这次放火也只是个小小的信号,往后只怕还有后手。
无聊了这么久,总算有人跳出来对付他了,只是不知道这伙人的背后是左相?鲁南王?又或者是皇上呢?
温淮序将手里的玉鹤往火炉里一丢,发出清脆的一声响,薄唇轻启,“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