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含沙拿着一叠号码牌和一本运动员花名册走进教室,道:“今天下午有比赛项目的,来我这里拿号码牌,其他同学继续自习。”
教室里短暂骚动一阵,便重新安静下来了。不过即便没发出声音,不少人也并没有把心思放在学习上——有的在草稿本上画画,有的在偷偷拿着p3看小说,还有的就是像秦淮这样,干坐着发呆。
他最后还是什么项目都没报,反正有人能顶上,他就也不想勉强自己去做不是很想做的事情。
前两天,时含沙让学生们在便签纸上写下自己的高考计划,贴在教室门口的告示栏上。秦淮想了很久都没想好,现在只有他的便签纸还没贴上去了。
到那时他才猛地发现,好像只有自己没有任何志向,也没有真正想做的事情。从小到大,他都在被推着走,每到一个岔路口就会有人出现拉他一把,把他带到既定的那条路去——小的时候家里出了事,他就学着照顾妹妹,听大人们的话做一个守规矩的小孩,还要乖巧懂事,学会隐忍;现在长大一点了,老师教什么他学什么,大人讲什么他听什么,从没想过自己将来想做什么,也没想过自己到底喜欢什么。
感到迷茫就是一瞬间的事情而已。
“砰!”
身旁的窗玻璃忽然发出一声脆响,不重,很轻,像是谁往这儿丢了一块很小的石粒。秦淮放下手里的笔,有些疑惑地伸手推开窗。
窗被推开的一瞬间,一只半截手掌大小的纸团飞进来,“啪嗒”一下砸在他脑门上。秦淮下意识瞄了一眼坐在讲台旁的时含沙,见老师没什么动作,便蹑手蹑脚将掉在地上的纸团捡起,展开。
纸是从学校统一发放的练习册上撕下来的,边缘扯得全是毛边,皱巴巴的纸面上的字也潦草得每个笔画各写各的。秦淮蹙着眉眨了眨眼,瞪着眼睛看了半天才认出来,写的是“速速下楼”。
他把纸条放在桌面上,撑起胳膊伸长脖子从窗户口往下看,就见几个身穿校服的学生正蹲在灌木丛里,抬起头朝他招手——满脸傻笑的吕一哲,探头探脑放风的罗京,还有蹲在树丛里专心拔草的丁斯润。
秦淮一怔,又回头偷瞄一眼时含沙,这才转回去,无声地比划着说:“老师在。”
见状,吕一哲抓了抓脑袋,转头凑到罗京旁边问了些什么,接着抬起头,学着秦淮的模样比划着回答他:“出入证!”
每个班的教室门口都挂着一张出入证,一般自习课或者是其他不允许学生自由活动出入教室的时候,在讲台上的登记册里登记好理由,就可以拿着出入证出去。但眼下秦淮并没有什么正当理由可以用,如果要拿出入证,就得撒谎。
可他并不擅长在这种事情上作假,要是老师不在还好说,憋着一口气就上去了,可现在时含沙就坐在讲台旁边,他简直是心虚得不行。
想到这里,他冲楼下摇了摇头,表示不妥。
楼下,罗京转过身来,一跺脚,用夸张的气声冲他说:“你就说你不舒服,要去医务室!沙姨不会多问你的!快点儿!”
闻言,秦淮又转头看了眼讲台旁那穿着亮色西装的女教师。他深吸一口气,将手伸出窗外比了个“ok”的手势,便拿着笔起身,走到了讲台旁边。
时含沙停下手里的动作,抬起眼看他,似乎是在等秦淮先开口。
秦淮不自然地吞了口唾沫,小声说:“老师,我胃疼,想去医务室。”
时含沙将桌面上的出入登记册推到他面前,翻开,用笔点了点最新的一页,讲道:“直接登记就行了,不用跟我说。”
秦淮没敢看她,跟蚊子叫似的说了声“谢谢”,就接过本子,登记好时间和事由,拿着出入证出了教室。
一直走到教学楼后边的那座废弃小花园他才勉强松了一口气,轻手轻脚钻进树丛里,准备和吕一哲他们会合。
“我的妈呀,你可算来了!”吕一哲一看见他,就迫不及待迎上来,把一个帆布袋塞进他手里,道,“拿上!咱们去操场!”
秦淮还没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一转头,就看见罗京和丁斯润手里也各抱着一个大袋子。他问:“这是什么?”
吕一哲非要卖关子,不肯说,神秘兮兮地道:“别问!先去操场!”
于是,这四个人鬼鬼祟祟偷偷摸摸从这个花坛转到那个花坛,用各种修剪过的灌木丛作为掩体,小心翼翼地往外走。
如果没有运动会,现在这个时间应该在上上午的第三节课。人在长久地接受一种规律的生活以后,一旦脱离原有的轨道,就会觉得一切都新奇。从高三教学楼的范围出来以后,秦淮感觉阳光都明媚了,风都清凉了,天气都变好了。
“唉!看看那群高一的,真有热情,”罗京朝操场边那群挂着号码牌打打闹闹的学生抬了抬下巴,感叹道,“读书真消磨人,我记得我高一的时候也这么有活力来着。”
丁斯润听着,开口接茬儿道:“你现在也挺有活力的。”
罗京看了她一眼,撩了一把自己的马尾辫,嘟囔道:“是吗。”
“是啊,”丁斯润认真地点了点头,说,“作为班委带头逃课,你高一绝对干不出这么‘有活力’的事。”
闻言,罗京“诶”了声,笑道:“彼此彼此吧,小班长。”
前头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斗得欢快,吕一哲跟在后面,听得一个劲儿偷笑。他凑到秦淮旁边,低声问:“她们在班里也这样吗?”
秦淮方才在看路边种的树,没注意刚才发生了什么。听吕一哲如此问,他“啊”了一声,道:“谁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