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又离婚了,他如今,只能住在狭小破旧的公寓,那栋大房子,已经判给了第叁任妻子。
每次他感情受挫,都会找到我的联系方式向我“倾诉”,我从一开始的浑身僵硬,到现在麻木不仁,甚至能在他吼叫的间隙,补上两句锥心刺耳的嘲讽。
我知道父亲到现在都没走出母亲出轨带来的阴影,因此,他每次想起我的存在,都如同苍蝇入喉般恶心反胃。
说起来,母亲是幸运的,早早与这种极端主义的男人断联;可偶尔,又觉得她很可悲,她的人生,本就不该选择结婚生子,但她对这条一步错步步错的单行道仍然义无反顾,在同样的坑摔下第二次。
20x6年2月17日
我透露出几许对上海的向往,舅舅露出明显不悦,他不想让我和她们接触,或者说,他不允许我脱离他的掌控。
他以为我还是个单纯的孩子,看不出他的私心,其实我早就明白被他监护的作用,甚至我都能理解地球另外一边,她的作用。
那个女孩是母亲用来制衡舅舅的工具,是她用来发起战争,又是平息战争的核武器。而我,就是他们重新建立沟通的粘合剂,是一纸契约建立起的短暂和平。
20x6年3月10日
我可以参加今年的毕业典礼,我知道从那刻起,我拥有了脱离掌控的自由。
20x6年4月9日
我不明白自己在干什么,我的手指在填写资料的时候会发抖,在拿到签证的那一刻,想象中的喜悦,激动,什么也没有,明明我应该对几年未见的母亲感到期待,可更充斥我大脑的,是那个人的影子。
20x6年5月15日
今天洛杉矶下了点小雨。
不知道在那座城市,会是什么天气。
20x6年5月16日
今天是晴天。
透过廊桥可以看到停机坪天际线雾蒙蒙的阳光,这里果然很不一样。
明明我早就听说过这个“妹妹”的存在,我见过她最赤裸色情的图片,我也知晓这个家最阴暗肮脏的秘密。
我本以为对她的了解远比她对我的多,我便有自信在她面前饰演完美无缺的表率,我本想找准时机戳穿她见不得人的网络游戏,顺带告知她出生即携带的身份噩耗。
可当见到活生生的本人时,我居然不知所措,我所有的设想和盘算全都分崩离析,像是原本的神智在万米高空被气流撕碎,像是安检的x光仪器把我的大脑辐射再寄生了一个新的。
是因为时差导致的生物钟紊乱吗?我的心脏突然无法供血,甚至绞痛,我的脚步不由自主会朝她的方向多走两步,我会视线紧随她的嘴唇和睫毛的翕张移动。
我突然有点后悔来到这里。
alex翻阅着几年前的备忘录,明明是亲手录入的文字,如今却无比陌生。
或许人在得到一切后,真的会忘掉初心,他早已记不清那次出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他也早就淡忘当时那些纠葛难言的心境。
他手指左滑,一项项,利落地点在删除键上。
第二日,他再次在备忘录,记录下一个全新的样子。
20x9年10月14日
周末,她会赖床到很晚,我可以尽情享受特等位接触、观赏的特权。
但这次,她在我偷吻的时候醒来了。
“抓住你了。”她说。
其实我知道她在装睡。
颤动的睫毛和微勾的嘴唇已经暴露一切。
可我们都很享受这样的善意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