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几时吃过这样的苦头,一时又惊又怕,叫又叫不出声,更觉得挨打处疼得实在厉害,只想着自己只怕立即就要被打死了,心中惶恐惊惧得无以复加,一时涕泪齐出糊得满脸,只不过人被捆住了塞麻袋里动弹不得,擦又不能擦,乌漆抹黑的也无人得见。
他正在头脑错觉六神无主之间,恍惚听得有个略为耳熟的声音飘飘渺渺地传来,‘嘻嘻’地轻笑了一声,待要再仔细分辩,那声音却又听不见了,正当此后脑上挨了一记重记,顿时耳中嗡嗡作响地晕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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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庭玉匆匆赶过来时,周继戎正守着一桌的饭菜不曾动筷。他显然等得有点儿不耐烦了,两手只在桌上托着下巴心不在焉地摇来晃去,时不时地瞄瞄桌上的菜肴,大有跃跃欲试地想伸爪子去捞一块炸排骨放嘴里意思。
他听见脚步声一抬头,正巧与白庭玉目光撞在一处,对视了片刻,周继戎先不经意般地转开了视线,却抢先一步开了口,道:“小白!老子不是说好了等你吃饭,让你换了衣服就过来的么?怎么这么慢?都要饿死老子啦!不管有别的什么事,你都先给老子放一放!过来!开饭开饭!”
白庭玉一见他这模样就不由得心软,咽了到口的话,神色颇为无奈,只得先过去坐下。
周继戎偏过头来看他,脸上带着一点清淡的笑意,心情十分愉悦的样子,眼睛里亮晶晶的,灯光衬得他肤色莹白如玉。
白庭玉忍着想伸手去摸摸他的脸的冲动,一边布置碗碟,一边道:“饿了你就先吃,等着干什么。”
周继戎脸上笑眯眯的,心说老子这也是刚刚才忙完,一边说:“没事。”
方真从门口进来,十分不识趣地摸到桌边,在两人对面坐下,小声道:“我也还没有吃晚饭。”
周继戎拿眼睛瞪他,方真却是铁了心的不想放任两人独处,低着头无视周继戎不快的眼神,过了片刻,又抬起头来往左右看看。和周继戎对视时,觉得自己险些被他眼里咻咻的小飞刀给钉成个筛子,忙又转开了头,惨兮兮地去看白庭玉。
周继戎脾气不好,但对自己人却很够意思,也不搞多少规矩讲究,和这些亲随侍卫一个桌吃饭也是常事。
只是今天他显然对方真的不请自来十分的不高兴,眼看气氛僵持,白庭玉哭笑不得,忙给方真添了副碗筷,给三人都盛了饭,率先提起筷来道:“小侯爷不是刚才就说饿了么,都动手吧。”
有他开口,周继戎才‘嗯’了一声,提起筷子来,却不忙着自己吃,先给白庭玉挟了些菜,又住方真碗里放了片笋。
从前向来是别人布菜,往周继戎碗里挟肉,他只管自己吃喝就好,可没有照顾旁人的习惯。方真一时有些受宠若惊,感激地抬起头来看了看他。
“你快吃吧!”周继戎脸上带着笑,拿筷尖朝他碗里点了点,眼里的嫌弃却分明得很:吃完了哪儿来的滚回哪儿去,别来碍眼!
方真抱着碗不出声,心里泪流满面地给自己打气:我不滚!我是小侯爷的贴身侍卫,得雨步不离地跟着小侯爷!
三人都是相识多年,这番眼神交流倒也都大概看得懂。
白庭玉看他们两人你来我往地相互瞪眼,也拿周继戎实在无奈,想想又觉得好笑,轻轻推了推周继戎的手臂道:“小侯爷,你先吃饭吧。一会吃完了我还有正事和你说……”
周继戎的反应却是飞快,眨眼的工夫立即换上了一付‘我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来面对白庭玉,眨了眨眼道:“哦,有什么事你看着办就好了,不用和老子说!”
纵然他这般表现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但那若无其事的态度实在太坦然了,白庭玉一下子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合适,呆滞了一下,只好先催着他赶快把饭吃了。
有白庭玉居中调剂,到底把周小侯爷哄得顺毛了,也不怎么理会杵在那碍眼的方真,与白庭玉相互挟了些菜,他也不管方真还在一旁看着,还挑了一块排骨非要亲自喂过去。
白庭玉没他那么厚的脸皮,自然婉言拒绝。奈何周继戎十分固执,不言不语地将那排骨递到他面前不肯收回去,一边拿十分幽深的目光定定地瞧人。白庭玉觉得和他这般僵持着也是尴尬。不得已只好张口接了。目光扫见一旁的方真不由自主地傻乎乎地张大了嘴巴,连筷子上的菜掉了也没有发觉,还把空筷子往嘴巴里送,正一脸震惊地看着他两人,
白庭玉顿时被呛了一下,随即咳得惊天动地面红耳赤。
周继戎立刻十分殷勤地拖了凳子坐近一些,伸手替他拍了拍后背,另一只手又凝寒了杯茶过来。
白庭玉喝了半杯茶,好不容易止住咳,朝周继戎摆了摆手表示可以了。
周继戎一手还在后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拍着,简直都快变成抚摸了,另一只手则搁在桌上支着下巴,对白庭玉的示意无碍无动于衷,动作一点依旧一点儿也没变,拿含着微笑的盈盈目光脉脉地看着白庭玉。
白庭珏委实招架不住,觉得整个后背都在他那爪子若有若无的触碰下整个都僵强了,硬着头皮再次劝周继戎道:“……小侯爷,好好吃饭罢……别闹了!”
周继戎这才哦了一声,却不动手,只对着桌上抬了抬下巴示意,放软了声音道:“老子要吃那个!”
白庭玉按着这小祖宗的指示将菜挟到他碗中,周继戎却仍是不动。方才叫饿的人是他,这会儿最沉得住气的人也是他,不紧不慢地抿着嘴角,目光在白庭玉和碗里来来回回地看了几次,做得十分委屈的样子,那意思是要白庭玉像方才一样喂自己才肯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