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境的情形自有探子每日报来,周继戎每天都有所了解,白庭玉也就是补充一些军报上不及详述的细节,倒也不算紧急,两人推敲商议了一番,让白庭玉一一写下来,明日再呈交给此次领兵的主将。
待这些杂务料理完毕,白庭玉才旁敲侧击地提及前半夜两位‘水土不服’的京城尊客从营中被掳走,至今下落不明。这事本来他一进门就想问,结果一直耽搁到现在。
周继戎做出一付‘老子什么都不知道啊’的茫然脸,睁大眼睛与白庭玉对视了片刻,半晌后绷不住,嘴角往上直翘,忍不住嘻嘻嘻地笑起来,边笑边道:“……你既然心里也有数,还来问老子作甚么!”
白庭玉也是拿他无计可施,这事十分明显地周继戎的手法,他从前也一起干过类似的事,自然听完描述心里就有了个大概,这时见周继戎漫不在乎的,不由得急道:“那是京师大营,毕竟不比咱们自己的地盘,里头人多眼杂,也不都是全向着侯爷你的,万一被人看出端倪……”
周继戎一摆手,满不在乎地道:“放心!大伙儿又不是第一次干这活计,手脚都干净得很!谁能瞧出个鬼来?他们几万人的大营里还把人给丢了,难道还有脸赖到老子头上!小白你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太谨小慎微了!”
白庭玉只有苦笑,明面上确实是没有留下什么把柄能证明周小侯爷和这事有关系,可京城大营那边大约也有人心里是有数的,只苦于并无证据罢了。对方专程把这消息告诉自己,态度十分客气而礼数周全,也就委婉地是托他与小侯爷递个消息,希望小侯爷能协助一番。
若说旁人只是有些疑惑,但白庭玉一听这行事的风格做派,面上虽然不动声色,但心里早认定十有八九和他家小侯爷脱不了关系。自己今天虽没来得及和周继戎提起那两人的破事,想来周继戎还是从别人那里得知了原委。
那两人算是咎由自取,不过既然已经教训过了,他还是准备劝一劝周继戎见好就收,不想他和京城那头结下什么不可化解的梁子。
当下白庭玉好言道:“戎戎,你把人塞那条河道里了?这都泡了大半夜,也该给捞上来了吧。”
周继戎也不作声,对着白庭玉只是高深莫测地笑,半晌才道:“老子没把他们塞阴沟里,老子把他们弄去干苦力了!省得他们精力多得没处发泄!你别啰嗦啦!老子有分寸的,过两天就把人放回来了!”顿了顿不等白庭玉再开口,接着又道:“老子连夜就让人把他们带走了,这会儿早就追不上了!”
白庭玉拿他无可奈何,间晌才道:“他两人的父兄持掌着工部和户部,你这么做,也不怕人家暗地里给你下绊子,兵饷粮草什么的拖上一拖……”
周继戎哼了一声,阴阴笑道:“老子又不是主帅,这次不用操心这些!还真当户部工部是他们自家的不成?再说了京城里有老子哥哥呢,真敢在这上头动手脚,正是伸脖子让人好砍了脑袋,再让老子哥哥换两个听话的心腹上去,说实在的老子还怕他们不闹腾呢……老子哥哥他要是连手下人这点勾当都惮压不了,趁早也别打什么整顿纲常制衡朝堂的主意,索性连龙椅也别坐了,还回寒州来当个王爷就好,老子罩着他!”
一番话大逆不道,听得白庭玉简直都不知该接什么话才好。周继戎看他这样,想了想拍拍他的手,压低了声音吐了实话道:“老子哥哥想拿人开刀,他们的父兄都是为官多年的老狐狸了,最会审时度势,也不想这时往刀口上撞,这两人其实等于是他们家里送到老子手头上的人质,好证明此次两部办事不会拖延,只是他们自己不知道罢了。这要表现得好了,以后自然前途无量,要是惹毛了老了么,哼哼!可惜他们还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地拿自己当个爷!只是教训一顿也算不了什么,只要人没死,他们也不敢怎样!你放心!”
城府心术这种东西可谓是天生的,这点上他兄长胜过周继戎,而白庭玉又不及周继戎,眼下周继戎含糊其词,也不仔细提及其中到底达成了怎样的协议,他不好私下揣度圣意,愣了一会儿工夫,想到如此看来这事的后果也在可控的范围之内,也便作罢。
这一放松下来,才觉得疲倦,忍不住就小小打了个呵欠,再看时辰,不知不觉竟也过了三更。
周继戎内心犹豫再三,到底没在这时候再做出什么引人注目的举动,吩咐白庭玉自去偏房去将就一晚上。
至于那两人失踪的事,与第二日加急送来的军报相比,也就显得那么微不足道了。
草原上的鞑子大张旗鼓地准备了这么几个月,终于将刀锋所向直指中原门户,将大军罗列到边境处。
一条条命令飞也似的下达,城外驻扎的军队流水一样的开拨。
皇帝有意借交战的机会练兵,为日后平定西陲边境奠定军队基础,且出于顾惜弟弟还是别的考虑,这次的主帅另有其人,周继戎在其些事上忤逆了兄长不少次,又明白兄长想要借次磨练一批堪用的人才,天天把砍脑袋挂嘴边的周小霸王难得温顺了一回,对此提议也没有什么异议,只令手下后将协同配合,自己则坐镇寒州,负责后方的粮草军备的调度供给事宜。
那两人的家丁丢了小主人,回去也没法交代,倒是上门来哭求周小侯爷做主。周继戎笑嘻嘻地温言劝慰,只道老子这地境太平得很,土匪蟊贼都早叫老子个挨个地给砍光了,如今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百姓个个温厚纯良,绝不会做绑架人的勾当。做这事的八成是混进来的军营细作。如今时机正好,大军正在开拨,大可以给他们几人一并入了军籍,到草原上去找对方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