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连忙答应,周继戎也不待多说,一声令下,众人向黄家屯进发。
原本他们此行的最后目的地就是黄家屯,也就是白庭玉被分派驻守的的那个边关小镇。再往南过去,就是泔潼的地境。小镇正在两山隘口的位置,中间一片丘陵地区,地势还算平坦,但再往东南过去数十里就有重重山脉环绕,难以通行。
这就是个小地方,不过这些年周继戎但凡手头上有两个钱都拿来修整城墙购置军备,就是这样一个连算是镇都勉强的地方也照样有筑有三丈多高的城墙,城外有护城河,城头上角楼箭塔一样不缺,这地方易守难攻不好啃,打下来了也没油水,位置又偏僻狭隘,平时匈奴也不爱来。
原本还有三日多的路程,他们日夜兼程,在第二日的傍晚便到了。
最先得知泔潼消息的地方便是此处,此时黄家屯已是严阵以待。这两天隐陆陆续续有百姓从泔潼逃过来,人数尚且不多,白庭玉留在此处的副手令人将这些人安置下来,并没费多少事。本地的驻民经历过战事,明面上的局势还算平静。
不过副将看到白庭玉回来时,还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再等到看到周继戎时,无来由的更是不怎么担心了。
他倒是放下心来,周继戎却没有那么轻松,急报送到他手中已是四日,再加上路途上耗了将近两日,也不知泔潼是什么情形,也来不及休整,先问起如今局势。
副将此前也询问过逃到此处的平民,这时自己也答得上个大概,此外又另叫了两人前来问话。
这些人并也没有真正遇上匈奴,能问出来的事也不多。只知道一夜之间镇子外就叫长相奇异凶悍的匈奴人给围了,他们是附近村子上的,没有住在镇上,这才有机会逃到寒州来。
不过这些匈奴和传闻中会生吃人肉的形象有些不同,倒没有进城就屠城,只要不反抗,他们也不乱杀人,东西却是照抢不误,粮食、金银布帛、值点钱的器物,统统都要。那些被抓来的人,也听说匈奴向泔潼提出条件,最后也能被放回去。
被叫来询问的那人说这话时仍心有余悸,一幅劫后余生的庆幸表情。周继戎抬眼瞄了他一眼,见这人是个三十来岁的男人,虽然身材不算健壮,好歹也是个汉子,此地却畏畏缩缩跟个受了惊的鹌鹑似的。
周继戎微微抿了抿嘴角,到底什么也没说,摆手让他下去了。
他是看不上这种只知逃避的样子,好歹泔潼也是悍匪层出不穷的地方,刁民也多,就是这么些人,对着手无寸铁的过往商户旅人,他们拎着两把菜刀就敢上去抢,可是遇到比他们更杀人不眨眼的,一个个却成了缩头乌龟。
可眼下这也不是最主要的问题,匈奴一反常态地不杀人如麻了,反而知道将这些人命捏在手心里当筹码,想来阎焕虽称不上妇人之仁,对上这样的情景必然也会投鼠忌器。
他心下郁闷,副将想到的却是另一回事,皱着眉道:“属下只怕泔潼城中也有人和匈奴相互勾结……”
周继戎自是有数,心道奸细自然是有的,想必还不少呢,否则他这儿封锁了商贸这么些年,可匈奴人照样有盐吃有茶喝,这些东西要从中原流入草原,统共就寒州和泔潼两处地方,此外就是出高价从其余边民手中换取,数目却也有限。他这儿此路不通,还能是那儿来的!从前
只是此时再想这些也是于事无补,解决眼下的问题才是关键。
周继戎将一众心腹侍卫连同那员守城的副将召集起来,一同商议了一番,对各地的防守情势遂一仔细布置了一番。
本来依着周继戎的性子,守株待兔不是他的行事风格,此时驰援才更合他的心意。但两地之间山道崎岖,此时又有难民拥堵,难以通行。至于从别的地方倒也不是不可以绕过去。不过路途极为遥远,等从寒州赶泔漳,这段时间早已足够对方从容撤退,黄花菜都凉了。
事实上周继戎隐隐约约地觉得说不定现在就已经黄花菜都凉了。匈奴那二十万从马一直在边境盘踞,原本只是时不时地就来骚扰一二,现在则颇有点儿虎视眈眈的意味,也从一定程度上牵制了寒州的兵力。
这般境况,周继戎连骂娘都省了,只有先明了泔潼的情形,再做下一步是攻还是守的打算。
当晚宿在了白庭玉的院子城,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大早,城外游曳的骑哨传来消息,道是有一队匈奴骑兵从泔漳方向过来。
对于周继戎来说对方有动静要胜过没有动静,对这消息倒是求之不得。他当然不会等着对方兵临城下,当下领了一队人马出城。这一队匈奴只有三四千人,却全是骑兵,显然并不准备攻城,只是远远地沿着山脚蜿蜒而行,看起来是打算顺着边境线插入草原深处。
双方远远地打了个照面,彼此都保持着一个警惕的距离摆出防备的架式。
周继戎冷着脸,微微眯着眼睛看向对方。这一队匈奴并不像从前一般上来冲杀,而是推出一排妇孺孩童挡在前面,然后把刀纷纷架到这些人脖子上,要协的意味十分明显,而这样的人匈奴队伍里还有不少,放眼看去,竟有差不多一两千人之数。
被推出来的妇孺那里见过这般场面,一时免不了惊叫哭喊,对方就在这样的背影音里,扯开喉咙叽哩呱啦的一通喊话。
众人久居寒州,同匈奴打了多年的交道,就算不能自如交流,大略的几句还是能听得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