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雾气,如同幻影,倘若伸手抚扌莫便会消失。但就算是什么也不做,它也会消失无踪。
绮罗不知道这是什么,可又好像想明白了它究竟意味着什么。
一瞬间,人形散去,扬起屋顶的灰尘。视线倏地变得迷茫了,她用手挡在眼前,但还是看不清什么。
「小可!快帮忙!」她大喊着。
「不用说我也知道!」
好像快要喘不上气了,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在隐隐作痛,心跳也难受。她感觉到了可鲁贝洛斯的翅膀扬起温暖的风,将灰尘与企图逃脱的魔力凝聚在一处,可她还是很难看清,只能胡乱地在空中乱抓着。
忽然,她的指尖仿佛碰触到了什么。没有一刻犹豫,她立刻收紧手掌。
「以我的名字……」
灰尘灌进了她的嘴里,她被迫打断了咒语——还好这也不是必须的。
「回来吧,「时」!」
不知何时飞出窗外的魔卡停滞在了风中,将尘土与魔力吸入其中,转瞬间,一切异动消失无踪。魔卡落回绮罗的掌中,安宁得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当然,并不是安静就意味着无事发生。很容易便能注意到,它变得愈发崭新了几分。印在魔卡上的图案,已然看得出是个披着斗篷的人形。但人物衣物上的花纹与这张魔卡真正的名字,却依旧残缺。
如果换个时间遇上这个情况,那么绮罗大概会很认真地花上几个小时的时间琢磨这张魔卡上的人物究竟会是何方神圣。不过很可惜,现在的她实在是没有这个闲心了。
毕竟,在她的身边,还有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并且很希望了解来龙去脉的中也先生正在盯着她。
她磨蹭地收起魔卡,悄悄奢望着,要是现在能有一个地缝让自己钻进去躲一会儿就好了。
羞耻心计量器
如果这世上存在着某种能够度量出羞耻感的仪器,那大概也测不出绮罗此刻心中的羞耻感——因为已经强烈到快要爆炸了。
绮罗一声不吭地低下头,把脸埋在了自己的手心里,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才好。
是的没错,绮罗已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倘若说得更确切一些,那应该是,在这大约持续了二十四小时左右的猝不及防的「少女时期」之中,从头到尾她都知道自己做了点什么。但这些举动并不是经由她的意识所展现出来的举动,只不过她对于变小了的自己所做出的一切举动全都心知肚明,并且在做出那些愚蠢事情的当下,她就不由自主地感觉到不好意思了。
这种感觉并不像是意识困在了身躯里故而无法自由行动,当然也和电影中所表现的大喊大叫恨不得自我意识快些觉醒的夸张场景有所不同,总之就是非常的难以形容。如果硬要绮罗解释一下的话,她大概会说,变小了的二十四小时是一场太过真实的沉浸式电影吧。
沉浸归沉浸,现在的她可是已经抽身回到了现实世界之中,一贯的自尊心瞬间吹散了先前那旁观者的悠闲心情。对于此刻的绮罗来说,那些停留在脑海中的调皮举动和无理取闹的话语,完全等同于是自己做出来的。
现在岂止是中也,就连从小拉扯着自己长大的可鲁贝洛斯,她都觉得没脸面对了。但就这么逃跑又未免显得太过古怪,更何况一人一兽都正以一种「太棒了一切终于平息了」的疲惫目光亲切地注释着她,弥漫在空气中的这种大战过后的和平感实在是太过强烈,让无言以对且无颜以对的她更没有溜之大吉的勇气了。
她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在错误的日子被朋友们欢呼庆祝生日快乐的「寿星」,除了扯出一丝苦笑之外,根本不知道还有什么能做了。
「能顺利变回来真的太好了。真是的——你不知道你这次有多麻烦!」
完全没有察觉到她的表情不太对劲的可鲁贝洛斯抬起爪子拍了拍她的头,疲惫得把全部体重都压在了绮罗的身上,简直就像是无声的报复,压得绮罗差点喘不过气。
「快起来快起来!」她拍拍可鲁贝洛斯的后背,试图把它赶跑,「我还没完全恢复呢,建议你找其他更可靠的人做你的垫子。比如……比如他!」
绮罗毫不犹豫地一指中也,想也不想就把这个光荣的工作交给了他。可惜可鲁贝洛斯并不怎么瞧得上这位软垫先生,满不在意地抖抖耳朵躺下了。也许它觉得屋顶比中原中也更加舒服吧。
看来它与中也之间的同盟情谊,是危机一旦解除就会随之消失无踪的易碎品呀。
至此,绮罗的「话题转移」计划正式宣告失败。且因为可鲁贝洛斯困倦退场,让她不得不与中也面对面了。
他一言不发,也已经敛起了嘴角的笑意,抿着唇,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绮罗确信,现在一定是她心中尴尬与羞耻感的巅峰了。她不由得手抖,指尖传来涩涩的酥麻感,仿佛缺血一般,她想她现在的表情绝对非常难看,大概会是惨败而僵硬的面孔。
明明她根本不会对中也感到任何恐惧的,但她此刻给出的表现,却好像是她在害怕着什么似的。
也许她的确是在害怕。
真正的她、最没用的她、满口谎言的她、不堪入目的她,全都在过去的不到二十四小时的事件中袒露在了中也的眼前,哪怕只是想到这件事,都让她想要退缩。
她悄悄地把双手背到身后,藏起因紧张而纠缠在了一起的手指,不想被中也看出端倪,却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目光正不自然地左右乱瞄着,怎么看都像是一副谎言戳穿的心虚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