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守岁的心魂沉入梦魇幻境,在里面徘徊不止。
同辉宝鉴在拖拽他的意识,而烛九阴的暗红水波在重塑他的木身。
灼热的痛感从脚底钻起,带来烛九阴一句句地笑问。
“我说槐妖啊,你喜欢那颗眉心痣吗?”
“我说守岁呀,长剑刺穿肉身的感觉,你多久没有体验了?千年前的死人窟不算,那杀的是鬼,不是人。没有皮肉的软,都算不得鲜艳。”
“嗳!唐永死了,”烛九阴抹开脸上黑色的血,“我是按照钗花娘子的手段砍的,你可有看到?”
斐守岁看不见。
但烛九阴转头笑对亓官麓:“我在问你话呢,亓官姑娘。”
亓官的魂被长剑牵引,自从烛九阴开始斩鬼时,她就在身侧逃离不了。
女儿家是杀过鬼,可这般从旁边看着,且看的是曾经相熟的面庞,她难免有些后怕。
那唐年还未被杀死,却也掉了一只手臂,奄奄一息。
“我……”
烛九阴撩开白发:“我累了,你来砍。”
“我?!”亓官倒退数步,“不成的,不成的!”
斐守岁:“……”
“为何不成?”烛九阴一横长剑,“唐永唐年都是鬼,你砍得了轿夫和自己,为何不能砍他们?”
复又看向一旁暗红中的安眠树。
烛九阴歪头笑说:“你要知道,入了同辉宝鉴的魂魄,不止斐径缘一人。”
“这……我?我吗?难不成……”
“是啊,唐永是你的心魔,得由你来杀。若我面前站着的是池家姑娘,我也会把剑递给她的。”
“让她杀……”
“是,我已经替她做到了,”烛九阴一脚踩在冒黑水的腿骨上,“没什么可怕的,就当报恩。”
“报恩……报恩……”
那两字一被提及,仿佛成了挂在亓官麓眼前的胡萝卜。
她咽了咽,伸出的手,欲接又缩。
烛九阴看罢,叹息道:“也罢,你胆子小,还是我来吧。”
转身而去。
烛龙并未立马摘下唐年头颅,他慢悠悠地走,在等待亓官麓的回答。
果不其然。
正当是唐年面前,亓官麓开了口:“我来!”
“哦哟?”烛九阴有了乐子,“这是决定好了?我可不逼人。”
暗水下,依稀听到动静的斐守岁:“……”
有脚步声轻踏。
绣花鞋踩了黄土,碎了一地枯叶。
斐守岁的躯壳开始分裂,他能感触到新生的根须在心识里横冲直撞,冲破了原本井井有条的秩序,以及那一位背着他的姑娘。
一根藤蔓悄无声息地绑在了亓官麓的发尾。